两人一同摸索半天,终于按对了机关,又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行,不同的是甬道的地上赫然排列着两根长长的电线,线头被齐齐切断,菜头猜的不错,地上的炸药包都是串联。
沿着北走,尽头是一间干燥的房间,隐约还能听到领导们开会的讨论声,邓书记一抬煤油灯,心脏猛跳差点叫出声,整整一面墙的炸药包。
邓书记急忙退到房间入口,调低煤油灯的亮度,就怕一个不慎,火星子沾到火药包上,那中国的革命就要停滞不前了。
“邓书记,牺牲的小战士是不是特别皮,喜欢往高处爬。”菜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男娃娃么,猫嫌狗厌的年纪,比峨眉山的猴还顽劣,有时候我恨不得打他沟子。”邓书记抽抽鼻翼,勉强压住情绪。
“就算他不是个乖巧的孩子,他也是一名合格的苏维埃战士。”菜头的身子重新笼罩在灯光里,“邓书记,我知道孩子的行动路线了。”
“快告我。”邓书记紧张的拉住菜头。
时间回溯到孩子抓到母鸡的那刻,他偶然发现鸡窝下方有一条密道,给鸡绑上草绳后,便一起进入密道。
在密道里他应该见到了存放黄金的匣子,偷偷拿了一块或几块藏在身上,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防空洞,孩子没有多想,抱着母鸡急于找邓书记求表扬,顺便把自己发现黄金的事情一起讲了。
可是,邓书记当时正在忙,他只能坐到一边干等,这年纪的孩子是坐不住的,于是再次进到密道里,玩探险游戏。
至于他的光源,菜头摊开手,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飞出来,宛若落入人间的繁星,其实这个小家伙一直停在煤油灯上,只是它的光亮太微弱了,直到煤油灯亮度调低才显露真身。
孩子凭借这点微弱的光,在密道里穿梭,期间应该将鸡的嘴绑住了,背在身上,直到他撞见正在排炸药线的零号,零号一路将线扯进指挥所旁的密室里。
黑暗是最佳的隐蔽工具,孩子就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入了密室,菜头指着甬道上端对称的小手印,当时孩子应该就撑在两边的墙上,暗中观察,等零号离开,他才跳下来进行破坏。
可能孩子没有趁手的工具吧,用嘴咬了半天,就咬破了电线的胶皮,鉴于零号随时会回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朝炸药包撒了泡尿,在通电前就破坏了线路节点。
然后他又猫了会,听到零号的脚步声离开,才放心出来,对外面的炸药包故技重施。
这次他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零号没有走远,正在同毒蝎接头的零号听到了响动,孩子急中生智,扯断草绳,将手中的母鸡抛出去,吸引零号他们的注意。
他乘乱从接头的门缝里溜出去,同时遗失了光源。不过零号很快发现了问题,让毒蝎去追,自己先去拿黄金准备跑路了。
孩子慌不择路躲进了下方文件柜里,本以为安全了,谁知他一出来就遇到了埋伏的毒蝎,两人追逐一番,毒蝎看到了孩子揣着的金条,以为他偷拿了自己那份,恶向胆边生,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打得过成年男子,孩子中了钢笔上的毒。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邓书记的呼唤,孩子像是抓到救命稻般往往门那边跑,毒蝎听到有人来,生怕暴露不敢再追。
毒素发作的很快,他最后手脚并用才爬出了密道,弥留之际,孩子听到了邓书记的呼唤,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唯有将金条包好塞入口中,避免被毒蝎搜走。
同时这也是指认犯人的证据,因为单纯的孩子相信邓书记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的。
屋内陷入了一种悲痛的沉默,邓书记的嘴唇止不住颤抖,他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眼前模糊一片。
四天后,天空阴沉,仿佛也在为这个小小的生命默哀,崭新的墓碑上刻着两个字“红萤”。
这是自己最后的礼物,邓书记回忆起孩子曾说过自己是个孤儿,要跟着红军走,那他以后就姓红,本想等9月开学了再给他取个大名,方便入学,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摩挲着墓碑上的字,邓书记默念几声红萤儿,希望红小鬼喜欢这个新名字,萤光虽然微弱又短暂,但是它们在有限的时间里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忽然一阵温柔的清风拂过,墓碑周围的小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晃,就像是在点头认可这个名字。
随着光影的移动,红萤融入了一排排刻着红色五角星的墓碑中,墓碑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沉默的守卫,肩并肩地守护这片不宁静的土地 。
坡上最后一束光,随着太阳落入山岚之中,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片橙红。
临近下班前的报社一如既往的繁忙,清澄勾住秘书赵姐的脖颈:“赵姐,新旗袍真漂亮,真丝的,再配条珍珠项链,不得迷死你那候鸟老公。”
落日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嬉闹的两人身上,赵姐把一卷样版稿塞到清澄怀里,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赶紧把排版审了,审完了我好早点下班。”
清澄嗔怪道:“呀~我们的劳模赵娥女士竟然要早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有只候鸟飞回来啦?”
一旁的徐编笑着插话道:“就你话多,说的我们赵姐都不好意思了,快点审排版,印刷厂都等着呢。”
“好吧好吧,不能影响大家下班后的约会。”清澄朝赵姐眨了下眼睛意有所指。
这时背后响起了一个硬邦邦的男声:“我是出版物审查,请问哪位是何清澄何编辑,跟我走一趟。”
清澄一转头,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陌生男人站在楼梯口,身着黑色中山装,表情十分严肃,来着不善啊。
“先生,你好,我是徐编辑,审查一般都是我在对接 ,要不我跟你走。”徐编熟门熟路的掏出香烟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香烟闻了闻,似乎不太感冒,不过语气缓和些:“你去了也没用,上面点名要何编辑。”
徐编脸色微变,担忧的望向清澄,清澄内心坦荡:“我去就我去,估计我最新写的社论又惹到哪位神仙不高兴了。”
“何小姐,车就停在楼下,烦请移步。”男人没有多言,直接邀请清澄下楼。
“好好,您先去车里等哦,我们还有点工作要交接。”徐编送走男人,转身对清澄说道,“这个人有问题,审查部门离我们就两条马路,哪需要坐轿车,我看是有人想弄你,要不我陪你去吧。”
“无妨,他都敢到我工作的地方拉人,躲是躲不掉的。”清澄背上自己的小包,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赵姐,我明天要是没来的话,记得帮我缴停车费,大概20块,钱从我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拿,信封里有。”
“停车过夜太贵了。要不打电话,让你未婚夫来开走吧。”赵姐提议道。
清澄摇摇头:“他要是来开车,谁来给我做饭。赵姐,你也早点下班吧。”
车窗外,动摇的光景极速变化,不过始终行驶在闹市,清澄一时瞧不清他们的意图,怎么,想请她吃饭,边吃边聊?
不多久,车子停在了凯司令门口,只是门口多了两个站岗的人,清澄无视他们跟平时一样推门而入,店内空荡荡的。
唯有靠墙的角落里坐了个男子,身着灰白中山装,双腿交叠,展开的报纸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男人听到脚步声才放下报纸,露出自己的真容:“何编辑,久仰大名。”
张充!
难道上次的事暴露了?怕是无证无据,只能套话呢,清澄敛起心神坐到了他的对面:“先生,怎么称呼?”
“鄙人姓张,单名一个充字,何编辑,先点单吧,不能让你干讲。”张充将菜单推到了清澄眼前。
“一杯柠檬水,谢谢。”清澄看都没看直接喊来了服务员,扭头看向张充,“不劳张先生破费,晚饭前不能吃太多东西,不然正餐吃少了,辛辛苦苦烧饭的人会不高兴。”
张充稍一思索就了然的点头:“那我尽量长话短说。请问你什么时候得知瑞金被轰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