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要求看似简单,且几乎都与房子本身无关,但真要实行起来却颇有些难度。
三个人一上午看了六套房,距离上虽都能满足,但很多都是三十几年高龄,楼下坐着一堆爷爷奶奶摘菜的老旧小区,环境嘈杂不说,价格还不便宜,一个月的房租能干走纪安禾半个月的工资。
“这些个小区,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还是再找找别的吧。”午饭的时候,司博远这样说。
纪安禾抬眼轻轻扫过司博远,“环境确实比较乱,再看看吧。”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些问题,司博远又找补一句,“老头老太多的小区扯皮多麻烦也多。”
纪安禾不是不知道,但现下她的资金甚至连这样的房子都有些承担不起。
她捧着手中的奶茶有些楞楞的盯着桌面,司博远瞧着她额前的发丝落在奶茶盖上,伸手帮她把头发丝轻轻剥开,纪安禾先是一惊,随即朝他笑了笑。
司博远试探道:“凌越的那个房子确定不考虑?”
纪安禾摇头,“不考虑。”
司博远笑:“嗯,咱们再看看别的。”
吃完饭时间还早,纪安禾又与司博远到附近的书屋转了一圈。
这间开了二十多年的老书屋卖很多杂书二手书,店面不大,装潢陈旧,却是他们这批医学院学生上学时最爱光顾的地方。
书屋里阳光充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霉味,这会儿没有客人,早已发了福的老板娘正坐在收银台前打着盹。
舒适且静谧。
司博远在最里层的书架上拿起一本书,低头翻看几页后,摆着手用气声示意纪安禾过去。
纪安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目光掠过那本书,又看向司博远。
他低垂着头,眸光认真注视着手中的书,侧脸的弧度柔和温润。
“老板竟然把这本书也买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惊喜,把自己掀开的那一页拿给纪安禾看,映入眼帘的一行字让纪安禾的瞳孔微微睁大: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这是王小波写给妻子李银河的告白,他是司博远最喜欢的作家。
纪安禾曾经在思绪最放纵的时候认真思考过自己与司博远之间的关系。
这些年他们一直联系密切,从未中断过对彼此生活的分享。不得不说在某些事上,他们有着高度的契合,他们对生活工作自律严谨到有些刻板,骨子里却又追求虚幻的浪漫,他们可以坐在一起聊尼采王小波,也可以回归正题讨论各自领域最新的成果。
但即便是在德国最寂寞的那两年,试图开始一段新恋情的心蠢蠢欲动,她也不曾考虑过和他。
从最初相识纪安禾便清楚他们俩是两个极端,他从出生起便已经拥有一切,站在终点线上,而她从出生起便一无所有,拖着满身负累朝着终点前进。
他过于完美,这让她少了探索欲,少了那种由母性引发而来的疼惜感。
是的,这种没来由的心疼,即便是五年后再次面对陆谨川仍旧按捺不住的溢出心头,她不由叹气原来不管男人女人本质都喜欢犯贱,总是喜欢那种捉摸不清的脆弱感与神经质的若即若离。
她把那本书又推了回去,低笑着说,“我现在不喜欢读王小波了,还是得当好牛马多攒钱,不然我连租个房都租不到满意的。”
说罢,她转过身不去看身后的他此刻作何表情。
今天谢迎值二十四小时,晚饭也没回来。
纪安禾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坐在电脑前看文献,却怎么也读不下去。
她把电脑合上,倚在沙发上无聊的滑动着朋友圈,滑到某个人好友晒出两张电影票,那是刚刚上映不久的一部台湾爱情电影,在现在这个年代,这种带点小确幸的文艺电影已经不再占据大众市场,作来作去的男女爱情让观影者疲累。
但纪安禾没怎么看过这种电影,莫名来了兴致,打开软件准备买票,手指顿了顿,将定位改到海岸国际。
那家电影院还在!
电影的排片量很虐,可以选择的只有凌晨场,她并不怎么在意,看完以后直接打个车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纪安禾出门的时间早,她坐了一截地铁后提前出站,在附近独自走了一会儿。
路过海岸国际的大门口时,她禁不住朝里望了望,这儿的入住率似乎比从前高了不少,看起来灯火通明,只是她曾经住的一栋被挡在了后面,看不到那盏灯有没有亮着。
她想那儿应该许久没人住了,那儿本来也不是陆谨川的家。
这么想着,心中仍有一丝波动,她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现象。
这一晃,就耽误的有点久。等到检票进场的时候,整个厅里已经全部暗下去,广告还没开播,四下静悄悄的。
她在门口大致张望一眼,似乎没有其他观众。
座位照例是买在最后一排,她本就有些近视,摸黑着朝上走,中途还被台阶绊了一下,等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开始摸索着找自己的位子。
而也是走到这里她才发觉最后一排其实坐着好几个人,靠外的是一对情侣,早早就黏腻的搂抱在一起,在纪安禾经过时短暂分开片刻为她让路,而后继续浓情蜜意,化作一团。
再里面还有一个人,与纪安禾的座位相连。
她走过去的时候,电影画面开始进入,垦丁的阳光与海边亮的刺眼,陆谨川坐在位置上,一错不错看着她,轻笑说:“纪安禾,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