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清颔首一笑,没戳穿他的逞强:“如果我今天不出来,你就一直等着?”
李玚又点点头。
“冻哑巴了?”沈书清笑着看向他,微微歪着头。
李玚凑近了些,低着头说:“我只是觉得,能和你这样说说话,就很好。”
“阿晗,抱歉,我的自以为是,伤害了你。其实那一夜,我并不知道寺中住了这么多僧侣,如若我知,我定不会伤害他们。”他接着说道,头埋得更深。
沈书清起身,屈膝伏在他身旁:“阿浔,其实我都明白,你要走的路,注定是血泪铸成的,我不怪你。我承认,当时看见这么多人枉死,我很气愤。可是阿浔,我经历过苏府的屠戮,闻过腐朽,踏过尸海,我一时真的无法再接受无辜之人惨死,就如今日在朝堂之上,我还是会感到恶心。”
李玚缓缓地抬起头,猩红的眼尾噙着泪,用尽了最后一丝勇气问道:“那如果我依旧坚持,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走向我?如果是这样,那这天华贵胄我统统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沈书清立刻用手捂住了李玚的嘴,火炉里偶尔冒出的火星衬得她的眼睛亮亮的:“阿浔,你是最适合这天下之人,就像我说过的,如果这个天下一定要有一个君王,我希望是你。今日陛下想来已委以重任,阿浔,不要辜负期望。”
李玚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松开她捂住自己嘴的手:“如果天下和你只能择其一,我想选你。阿晗,你可知思念成疾?”
沈书清望着眼前耍着孩子脾气的李玚,禁不住被逗笑,心底却是一阵感动:“那一夜争吵,我的目的就是想和你告别。我们无法相认,彻底分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所以我才会如此决绝。”
“很疼吧?”李玚心疼地问。
沈书清淡淡地答道:“有点儿。”
李玚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摩挲,舍不得放开,原本细腻温润的纤手,现已有了几处习武留下的糙茧:“那现在呢?”
“不疼了。”
“我是问我们的关系。”李玚斩钉截铁,立马接道。
沈书清温柔地应道:“阿浔,世间有千般女子万般好,我一介罪臣之女,值得吗?”
这次换李玚捂住了她的嘴。
“为了我,暴露自己的身份,值得吗?”李玚泪眼汪汪地看着沈书清,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沈书清笑盈盈的目光中充盈了万千肯定,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回应,李玚定定开口:“无关他人,阿晗是我此生唯一所求。你方才的话,日后不许再说了。但我这句话,我日后会常常说。”
沈书清笑着,打趣道:“三殿下,你这样,别人恐会对你起疑虑和议论。三殿下一坐怀不乱之人,难道品行不淑?”
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儿时。
李玚难得露出了笑颜,颇有底气:“那便让他们说去。我李玚今生就只偏爱沈大人一人,其余的,我都不在乎。”
沈书清深深明白,有了今夜,李玚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走。
而她,凭真心,想留在他身边,不假。
“你给我些时间,好吗?”沈书清轻轻地问着,明明是她占的上风,但此刻她变成了提出请求的那个人。
李玚眼中立刻又有了光,急切地追问:“多久?半年?三个月?还是三日?又或者一日就够了?”
沈书清大肆地摇着头,挑逗地说道:“详期未定。”
李玚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宫中之人,无人敢提起苏家,更无人敢提起苏筠,甚至傅深也不敢。你离开的第一年,也是这样的大雪,我一个人在泰和殿孤寂无聊,便去了苏府,没有带任何随侍,结果在雪地里晕了过去,无人知晓。第二日清晨,宫里的人才找到了我。那时我便想着,若是冻死在那儿,也能跟你做个伴。可是傅深跟我说,要活下去,要帮苏家翻案,要让恶人伏法,你才会走得安心,而能做到此事的只有我。我便这样苦苦支撑,活了这般年岁。直到在扬州,再次遇见你,我的心才活了一些。如果我能早些认出你,就好了。可我怕现实太残忍,是自己认错了人,才一直不敢面对。”
“是我怕你认出我,没有回应你。很多次,我也很想亲口告诉你,我就是阿晗。”沈书清拂去他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
李玚吸了吸鼻子,坦然道:“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便足矣。”
“阿浔,受苦了。”沈书清懂李玚的苦,格外地心疼。
李玚眉心一抖,欣然问道:“你刚唤我什么?”
“阿浔啊,怎么了?”沈书清好奇地问。
“没听够,再听听。”李玚故意耳朵凑上前,想听的更真切些。
沈书清反倒有些害羞,扯开话题:“刚不是说了好几声了,雪里一冻,嘴巴坏了,耳朵也坏了?”
“刚风雪声太大了,都没听清楚。”李玚狡辩道。
“胡说,分明听见了。”
“再说说。”
沈书清怒了怒嘴,心中一横,凑近李玚的耳朵,无赖地喊道:“阿浔,阿浔,阿浔!”
李玚满意地点点头,冰爽似的神色早已被这火炉熔化,少年的意气风发重新浮现于脸上。他薄唇轻启,眼神认真且坚定:“无关风月,阿浔只喜欢阿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