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清匆匆而离,慌忙赶回清居。她草草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胡乱的泪痕,稳了稳自己的心,踏进了府门。
沈妙姝正欣然自得地坐在院中,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竹叶泛黄零落,满地憔悴堆积。
沈书清脚步放轻,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光影被稍稍遮挡,沈妙姝惊觉抬头,被沈书清吓了一跳:“阿姐,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沈书清毫无波澜地答着。
沈书清嗅着氛围有些不对,心惊胆战地问道:“阿姐,可是出了何事?”
沈书清瞥了她一眼,平淡地开口:“在雪岭时,你同义父说的好友,是李瑞吧。”
沈妙姝眼神飘忽,试探道:“阿姐如何得知?”
“李瑞,已经被下旨禁足了。”沈书清不愿多说废话,索性直白些。
沈妙姝闻言站起,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二殿下怎么会被禁足?”
沈书清颇觉好笑地看向沈妙姝,大声呵斥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同李瑞合谋,偷了我的玉玦,诓骗我和义父,平白无故陷害他人。沈妙姝,我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要远离李瑞,你为何不听?”
“那玉玦,不是三殿下赠予你的吗?怎么会出了差错?”沈妙姝不解地问道。
沈书清站起身来,冷言解释道:“是李玚赠我不假,可你不知道,他所赠的并不是他身上所携那一块,而是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玦。”
“什么?”沈妙姝身子不自觉地朝圆桌倚去,险些站不稳。
沈书清冷笑了一声,不留情面:“我真是好奇,李瑞到底许给了你怎样的荣华富贵,值得你背弃一切,去陪他赌这一遭?”
沈妙姝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压抑嗓子喃喃道:“他承诺了一生。”
沈书清气得发抖,别过脸去,背对着沈妙姝:“沈妙姝,你是沈庄千金,为何要自轻自贱?李瑞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为他死心塌地?他是不是答应你,事成之后,他就是尊贵的太子,日后的天子,你可以做这皇城里最受宠爱的女人。如此寥寥,你便鬼迷心窍了吗?”
如尖刺穿心,沈妙姝气不过,直言相逼:“是又如何?那你呢?你也是沈庄义女,为何你能和三殿下暧昧不清,而却要管我的自由?”
沈书清的心顿时凉如冰窖,寒得透顶。千言万语鲠在喉间,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我从未入沈庄族谱,我生生世世都是苏家的人,我只为苏家而活。”
“什么?”沈妙姝满脸惊讶,先前听说沈从问沈书清族谱一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沈书清会入沈庄族谱,如今听到了真相,更是觉得自己理亏。
可她仍不肯低头,强硬道:“既如此,那你更没有资格来管我。”
沈书清没有驳斥,话底间充斥着无尽的悲凉:“是,我是没有资格。可于长,你终归该唤我一声阿姐。”
沈妙姝自觉无颜无理,堵着一口气,心一横便往府门冲去。
沈书清吓了一跳,立马拉住沈妙姝的衣袖,厉声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二殿下!”沈妙姝如脱缰野马般任性胡闹,挣扎着要出府门。
一记巴掌狠狠落下,沈妙姝白皙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醒目的红印,刺痛着沈书清的心。
“你哪里都不许去!李瑞故意杀了人已是罪大恶极,更别提污蔑自己的亲弟弟!你若是想陪他一起送死,我绝不拦着。可你若还有一丝自尊自爱之心,我便不会让你涉险!”沈书清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尽管失望透顶,但沈妙姝之事,她不能不管。
沈妙姝眼神逐渐黯淡,她木讷地转过头,缓缓道:“你说,二殿下,杀人了?”
沈书清立刻明白,李瑞并没有把所有计划告诉沈妙姝,怕是只提了玉玦之用,以此欺骗她。
她无奈地颔首,没有过多解释。
沈妙姝身子不自觉地瘫软在地,神色间皆是不信:“怎么可能?他明明不是这样同我讲的……他明明……”
沈书清耐心蹲下,冷静地安慰道:“李瑞这样的人,真的不值得你付诸真心。妙姝,醒醒吧,尊荣富贵不过是虚无浮华,皇宫复杂,不适合你。”
空中渐渐飘起了小雨,很快豆大的雨珠打落在地。乌云团团围拢,天被包裹得不留丝毫缝隙。
一瞬间,天黑了。
沈书清急急唤来老王,命他找人将沈妙姝带回房。
老王速速应下,回道:“大人,三殿下已在门口等您许久了。”
沈书清微微愣了愣,抓着沈妙姝的手无力地垂落,低声应着:“我知道了。”
她隔着密密雨帘,看见了等者的朦胧轮廓,仅此一眼,她便能确认,这是李玚。
寒风骤起,枝头寥落。
盐霜似的雪花忽的从天上飞旋而落,将二人隔帘于天地之间。
阿浔,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