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口气,回神道:“对,没见到县令,我们就一直坐到县令出来!”
侍卫见二人竟敢如此泼皮无赖,执着剑就要朝二人冲来。
县衙内突然传出声音,施满安从堂内悠悠地走出来,两眼不曾看二人一眼:“光天化日之下,随随便便动粗像什么样子。”
侍卫朝旁站去,垂头认错,一言不发。
施满安眼神向下瞟去,微带厌恶地说道:“你们二人有何事?”
李玚将沈书清扶起,和善问道:“家妻与我多日未进米粮,可否让我们进去说。”
施满安似是白了他们一眼,但未做他言,让他们跟着他进了县衙。
堂内灯火通明,宽阔通达。黑漆四方桌如一位老者肃目前方,四周摆着梨木镌花椅供以客用。
沈书清和李玚在施满安对面坐下,不等施满安开口,李玚率先说道:“本无意打扰县令,实在是有事相求。我们是临县来的,自春旱起,内人与我便吃不上饱饭,现下日子更是愈发艰难,偏偏这山匪也下来抢吃的,丝毫不讲理,将家中抢劫一空,县令见状跑了路,我们夫妻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这里的。”
施满安早已习惯了这类人,头也不抬地回道:“春旱乃天灾,寻我也无用啊。不过山匪之事,可真?”
“当真。这春旱再久些,只怕是这里也要被山匪盯上了,县令你可要早些做点准备啊。”李玚不带任何迟疑,像是真的一般。
施满安面露愁色,隐隐担忧道:“这可不好办。我府中也无多余存粮,只怕是有心而无力了。”
李玚看破施满安的伪装,早知他是何品行,无意与其周旋:“既如此,叨扰县令了。”
施满安点点头,兀自向后堂走去。沈书清和李玚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定数,离开了县衙。
走在黄土纷飞的路上,沈书清嘴角微扬,语气轻快地说:“这人啊,最想要什么就最害怕失去什么。他费尽心思得来这些,哪能叫人轻易抢了去。”
李玚瞧着她自在的背影,笑着默默跟在身后。
上了马车,他递给沈书清丝制的帕巾,眼神示意着。
沈书清无措地接过帕巾,不知李玚是何意。
李玚身子向前微倾,挑逗地开口:“你先前自己说的,要帮我擦脸。”
沈书清这才反应过来李玚所指何事,她呼吸微滞,紧紧攥着帕巾一角,错愕地看着李玚。
车内逼仄狭小,独留二人的气息暧昧缠绕,连风都不曾探进来打扰半分。
李玚方才醒悟,自己失了分寸,动了凡心。
他图谋权势不假,不能给予沈书清任何是真。可他偏止不住地想靠近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想探寻她的情绪,甚至所有。
他先前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自己的心,可现在才发现,他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他选择犯错,他在清醒地沉沦。
他慌乱地收回目光,未等他反应过来,沈书清定定答允:“好。”
沈书清攒起丝帕,手慢慢贴近李玚的脸,隔着舒滑的丝绸,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这张她魂牵梦绕了七年的脸,再一次触摸到时,她的心还是会随之一动。岁月锋利了他的棱角,夺走了他的稚气,留下了无情的刀刃和冰封的心。
冰凉的触感挠动着李玚的心,他总觉得一切是那样的熟悉。
他下意识地扼住沈书清的手腕,目光扑朔,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怔怔问道:“阿晗,是你吗?”
沈书清的手微微一顿,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动。重逢至久,他还从未当着她的面唤过她的名。
心中筑起的危墙瞬间倒塌,霎时间酸涩涌起 ,她多想应一句,可她做不到。
她甚至都做不到,当着他的面,唤他一声“阿浔”。
她克制住眼底泛上的泪花,强装镇定地回问:“殿下,阿晗是谁?”
李玚顿时清醒,不可思议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举动。他在沈书清的身上搜寻着回忆的影子,明知不可为,他还是为之,明知是错,他还是选择了沉溺。
他整个人往后靠去,徒留沈书清握着丝帕的手在空中,任风欺凌。
在李玚目光未及之处,沈书清苦笑着,压抑胸腔内的万般苦楚,痛不堪言。
李玚终是回归冷静,重回淡漠疏离的样子,似是寻常地说道:“一位故友。”
沈书清忍着泪,佯装无事发生,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那殿下可千万不要再认错人了。”
李玚沉沉叹了口气,冷言相答:“没有下次了。”
“好。”沈书清淡淡答道,未添半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