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么?”戚尧倚在桌边,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反复拨弄着手中的飞镖,声音懒懒又百无聊赖。
他下巴微抬,下颌线清晰显出,游刃有余地拿起飞镖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手中物件快速脱手飞出,带着寸劲钉在墙上。
墙上软木的背后刻着沈令仪的名字。
偌大解意府,只有戚尧心知肚明。
池鱼好动地在原地用小碎步走来走去,声音清亮:“招了招了~陈风寨的寨主终于扛不住招了,那个陈柱儿带我们的人找到了寨主他妻儿的位置。”
“可惜外面的人看得太严,我们暂时没有找到机会进去救人,”说到这里,池鱼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搞什么嘛,还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又不能伤到人,不就是一堆地痞流氓。”
他轻哼,语气不屑,望向戚尧的眼神却正经。
这人不知道发什么疯了,明明在漠边见到的时候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自从回来后就发了疯似的训练人。
别人练,他也练,还加练。
偶尔还去龙牙狱提人审问。
一日十二个时辰硬生生要掰出三十六个时辰的样子。
简直雷厉风行。和上任只在岗了两个月的解意府府主不同,他治下可是严了不知道几倍。
“你想陪我练功么?”戚尧语气轻松,抬脚走来,脸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出现笑意了。
池鱼连退好几步,恰好见到门口路过的姚曜月,慌不择手地扯过她:“姚、姚姐姐姐姐——,府主说她有事要找你。”
姚曜月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就反应过来了,表情想笑不笑,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两月后兰时宴就要举办了,‘五灵’齐聚,府主,我们解意府是时候安排了吧,”她发髻高挽,银簪穿过,明艳的五官一提起这事儿就略有暗淡,没忍住加了句,“真是有够忙的了。”
“兰时宴……”戚尧抬脚要走,手中提刀,“春来兰时,群英堂萃。”
人人可都等着这个时候。
*
“话说这兰时宴,那可是我们大虞一年一度的盛事,甭管是什么五灵世家还是文人武将,青年才俊都齐聚一堂颂春迎春。
往年就有好些青年人脱颖而出,被圣上重用,人人可都在等着这个时候。”
沈令仪本来打算在酒楼里坐下随意吃一顿,不过当她一看到菜肴的价格就自觉地走到酒楼外支出的烧饼馎饨小摊上,边吃起馎饨边听起酒楼内免费的说书起来。
“不过——”说书先生语气延长,捋捋胡子,表情生动,买了个关子,座下的都是些外地来的,有商人,也有不少人背着个书箱,许是今年赶来春闱的书生士子,“不过兰时宴上好事发生了不少,坏事也挺多。”
……
沈令仪已经知道了后面的故事,有些不想听下去了,只平静吃完自己桌上的吃食。
兰时宴每年出糗的人不少,但庆宁公主大闹兰时宴始终是个非常适合说书先生讲的故事。
沈令仪吃完起身,留下铜板,将身后座下客的嬉笑快意抛之脑后。
表情倏然一沉。
夜已经深了,她要往解意府去,先把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再找戚尧。
“徒弟你就先找府主,他可知道我要你找的人,你就顺便在那干个几月,攒够了钱回来。”
“我寒月寺不收穷鬼——!”
想起师父的话,她无奈地苦笑。
可她打算和这个新府主讨价还价,解了毒就跑——
解意府的位置她熟得很,毕竟这里的每一段路,都是她当时拼死拼活都要逃出来的。
沈令仪方才在丝绸铺子里要了个匕首,如今附在腰侧。
小径幽深,解意府地处偏僻又靠山近水,鸦雀低鸣。
里面的人武功应该不错,她得小心点些。
这个地方被一夜大火焚烧过,如今竟然和从前丝毫不差。
她只怕这个新府主也与从前丝毫不差。
夜色深深,沈令仪穿过院子,绕行长廊,推门而入踏进这个新府主的房间,打算拜谒讨好一番她干不久的新东家。
室内安静,连风声也无,她精神紧绷,将满月弓放在了桌上,身形更加灵活鬼魅。
窸窣声传来,一片漆黑中烛光乍现。
沈令仪先是听见了一声男人的冷笑,这声音她莫名耳熟。
黑夜中她手持匕首,如同猎豹一般蓄势待发。
讨价还价可没有威胁有用。
她立刻转向了声音来源,眼前烛光一晃眼,她辩清楚了眼前。
烛光影随风动,跳跃明灭。戚尧双手拉开,弓形圆似满月。
弦上不知道哪来的箭箭尖向前,对准了沈令仪。
融融烛光照着他冷峻阴鸷的眉眼,戚尧忽地歪头一笑。
“庆宁公主来我这破庙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