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芸娘声音嘹亮,像仰空长鸣的边关雁。她也补了一句:“那些该死的纥西兵当然是杀得越多越好!”
沈令仪却在听见“许雁飞”这个名字的时候快速地抬了眼。
“你们说的那个许雁飞现在在哪?”
谁知她刚说完,李三娘猛地看向她:“原来你就是……就是雁飞姐一直等的人。”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颧骨鼻尖各有一颗淡痣,用剑很快也很好。
更重要的是她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哇,好厉害!”那边阿土还在和其他女人聊天,偶尔伸出手摸摸她们自己做出来的粗弓与糙箭。
贺景汀一脸兴奋,眼眶还是泛着淡红:“各位可以教我吗!我想学!”
沈令仪被李三娘单独拉到了另一个地方,又踏过一片空旷的野地,停在一处隐蔽的屋子前,推门而入。
“这是她留给你的,”李三娘神情怀念,又思考起来,“她还和我说一定要给你带一句话……让我想想,真是的,我这几年脑子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对了,就是这个,她临终的时候同我说的。”
三娘从一个上了木漆纹了点简单花纹的黑盒子里翻出一张泛黄但是被叠得很平整的信。
她射杀纥西兵时也冷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讪讪的笑:“小时候我偷听我爹给弟弟请的先生在家中的上的课,日积月累,也算是识了点字,按照雁飞姐临终前说的一个字一个字写了下来。”
“要是写的哪里看不懂的可以问问我,我能看懂的。”
沈令仪接过这张拿起来轻巧的纸,慢慢地展开了它。不过两年之久,她感受着许雁飞熟悉的口吻,倏忽就心头一颤。
果然像三娘说的那样,字体歪歪斜斜,不像是个成年人倒像是个初学写字的稚童,时也出现错别字,但根本不影响她阅读。
一个个并不娟秀也不遒劲的字,它们的书写者却用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去书写记录,背后的用心可见一斑。
【小沈,我知道你的剑用得很好,但你的剑杀气太重,透过这把剑,我看见的不是你而是教你剑的那个人。
你向我学箭,我授你箭法。
你学得很好,可我知道,你心不在焉,你走我也早有预料。
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如果你能见到这封信,希望你能想起你第一次学箭时我告诉你的话。
不知道算不算是小沈师父的许雁飞敬上】
沈令仪目光行至信尾,读到了这几行字,喉间哽咽。
那时她趁解意府大火,匆匆逃出府中。受够了每天被解意府主折磨的日子,她刚逃出时,顿觉天宽地阔。
几周之后,她便愈发空洞。
又过了几天,她再次提起了那把府主为她开刃的重剑,开始杀起人来。
有时是山匪,有时是豪强,有时是死刑犯。
她向两个人学过剑法,却没有一个告诉过她要如何停下剑。
幼时她学过一些时日的箭,后来却被父皇阻止。
直到后来遇见了许雁飞,她教她箭,第一句话告诉她。
“箭是武器,握弓的是你,或停或射都在你自己。”
她读完信,抬起头望向了窗外,彼时一泓弦月当空,戚尧也抬头望向今日的皎月,银辉洒满了他全身。
他长刀出鞘,半空中风飒声不绝,戚尧刀锋刃利,像是能刺破这暗夜。
方才听见沈令仪在人群中说的一番话,朦胧烛火之下,戚尧脑海中原本浸着的沈令仪肩头的那个“奴”字却被烧得愈益清晰。
初见的庆宁与后来的沈令仪来回反复在他心火中烧。
他提刀又练了起来。
寒夜雪地,戚尧一双狼眼阴鸷,哪还有白日的样子。
“冯冼,我就该把你千刀万剐了先。”
这样的夜里,有人暖榻酣眠,有人苦夜高歌。
“漠边冯氏,她的仇,我的仇,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