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顺势对准了眼睛。
寸头迎着眯起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早上好外来者,我们该出发了。”
白光下的人动了动,慢腾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因小腿被踩住姿势有些别扭。
几日未打理的头发凌乱,顺着低头的动作正好挡在眼前,
也正好挡住了眼底的一片清明。
“好。”
孙闻闻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嗓音这样回道。
近三日未进食,体内的能量所剩无几,手掌的温度比地面还低,虽然已经撑着地坐起来,手依旧不舍得从地板上挪开。
反正已经沾了一身的灰。
压在小腿上的脚换了位置,挑着胫骨的位置重重踹了一脚才舍得移开。
孙闻闻本就是瘦削的身材,小腿靠近胫骨的一块基本就是皮包着骨头。这么一脚下去,疼痛如就劈头盖脸的狂风暴雨,顺着经络一层层侵蚀,疼得他指尖发麻。
可疼成这样,面上却只是抿了抿唇,再无其他反应。
白光之后,寸头的视线饶有兴致地停在了孙闻闻的脸上。
相处一个月,他在这张脸上就没看见过其他的表情。刚刚一脚,更是特意没收力气,专门挑着肉少的地方踢的。
然而,他愣是没能从这张面瘫脸上发现半点变化。
简直就像一个没有痛觉的机器人,和他那个同伴简直是两类人。
啊。
寸头突然想到了。
眼前的光忽然被调小了许多。孙闻闻警觉地抬起眼皮,他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浑着粘稠恶意的话从寸头的嘴里流了出来,他凑到孙闻闻耳边,压低了声音: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你们应该算同伴吧。”
孙闻闻微微拉开距离,眸光冰冷地注视着对方。
“不用这么看我,我只是在为你感到惋惜。”说着,寸头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明明是同伴,却在你被关进来的头天晚上,就自己偷偷摸摸地跑·走·了·呢。”
说完,寸头连着后退了两步,一边看似无意地将手电筒重新对准了孙闻闻的脸。
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这个人冷淡得连睫毛都没抖动一下,整张脸上他也读出了一个字:
哦。
哦。
孙闻闻在心里回道。
走了就走了吧。他们本来也只是约好了一同完成这个任务。
孙闻闻冷静地想:因为他的失控烧毁神草,导致他们一同被村民敌视,盛清风之前辛苦建立的情感基础全都白费,调查神明的任务也直接停摆。
他直接离开...也可以理解。
思绪在脑海中盘旋,胃部却忽然抽搐了一下,像有人拽着一头一尾抻直了一般,闷闷的顿痛感很快顺着血管从胃部蔓延了出来,连心脏也逐渐觉得有些不舒服。
是太饿了吗?孙闻闻忍着痛意想。
可他只在头一天晚上感受到过明显的饿意,后面两天倒像是适应了似的,只觉得冷。
也许是刚刚说了话的缘故吧。他这么想着,愣是将萦绕着心头的陌生情绪强压了下去。
“啧。”没看到自己想到东西,寸头不耐地移开了手电筒,对门外喊:“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又转头对孙闻闻说:“看在你好歹干了些活的份上,给你争取了一碗热汤,吃完就上路吧。”
孙闻闻摇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用了,直接走吧。”
他也已经...迫不及待了。
寸头挑眉:“随你。”
粗糙、坚韧的麻绳从颈后、腋下传过,在背在身后的手腕上打了结,余下的绳子则被固定在了膝盖上。
本就留着伤的左手手腕又被麻绳摩擦,痛得指尖都没了知觉。孙闻闻被尖锐农具抵着后背,年轻村民将他团团围住。
麻绳固定得太紧,紧得他连腿都迈不开,几乎每往前走一步,就会被推三步。
等他踉踉跄跄抵达峡谷的时候,麻绳捆绑的几处地方都破了皮。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巨力直接让他摔进了雪地。
唇齿间发出一声闷哼,孙闻闻蹙眉,隐蔽地将身体往侧边移了移,试图避开雪下尖锐的石块。
还没等他调整好,身后传来一下接一下跪地的声音。
村长跪在最前面,身边两侧是寸头和张婶,往后一排是村里其他的老人...
他们两眼紧闭,双手合十靠在了额头。而每个人的手掌间都夹着一株水云草。
“信徒临门山村村长桑勇,请神临。”
村长颤抖地将身体俯到地上,脑门埋进了雪里。
“请神临——”
后面的村民恭敬重复。
氛围静谧且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孙闻闻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让自己站起来,他也不愿意跪,干脆便在雪上仰面躺下了。
一边盯着天上难得一见的云,一边在心里数着秒数。
1、2、3、...、56、57、5...
藏在唇间的‘8’正准备吐出,忽然,一阵狂风从峡谷的尽头冲了出来。
一道陌生的气息正在往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