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折柳却哈哈笑了,“当年雪仙子也是这么说我的!我不过将事实说出来而已。哎呀,真叫人怀念啊。那时我们都还那么年轻幼稚,以为自己是这修真界不出世的天才,直到遇见了月祖带回来的谢云崖——”
“悄悄告诉你罢,雪仙子早八十年前就同你美人师叔袒露心意了,哈,叫我心比天大的师父带着我撞个正着。”
已是盘坐闭目调息的林继灵力一滞,脑中随着闻折柳所言渐渐显出二人相处的画面,灵力再度凝滞。
“云崖师叔那时同师父来往还算密切,师父疼这个小师弟疼得亲儿子似得,恨不得一时半刻不离开他才好。我拈酸吃醋,便时刻缠着师父。”
“那日师叔刚从闲云阁后山中-出来,整个人冷得像块冰。雪仙子就站在他身前,含情脉脉云娇雨怯,真是玉也似的一对佳人。”
“雪仙子真乃女中豪杰,知道来人了也无半分扭捏,好一番倾诉衷肠。”闻折柳叹道:“听得云崖师叔破天荒地收敛了冷色,十分温柔而干脆地拒绝了她。”
“我此生不会结道侣,亦无沾染红尘之心。”
仿佛真有谢云崖碎玉般的冷声落在林继耳际,冰得他心肝俱颤,酥麻的酸涩溢出胸腔一直泛至指尖。
他双手微蜷,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压下心绪回道:“不知这些同我有何干系?”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雪仙子可一直余情未了呢。不过师弟若不在意就听过且过吧——啊,观空禅师好了。”
林继睁开眼,只见观空已来到近前,他面容肃然,神色间有些疲惫。
“此处诡阵虽破,但地脉受损,仍需百年将养。凡人进入会被地脉吸走精气,还请诸位同贫僧一起在此守候,以防有人勿入。”
观空说着向空中抛出一枚莲花传讯符,巨大的红莲在天际缓缓盛开,他向众人解释道:“除魔卫道之事,禅宗与五宗守望相助,只不知是哪位大修恰巧在附近了。”
闻折柳闻言当先转身找了个地方安置行头,不过眨眼间已经喝上了茶,正言笑晏晏地招呼其他人过去。
“林施主,又见面了。”观空略过众人,向林继合十问候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继跟上,那日赵衡突然指婚时,观空是在场的,他不知观空此时欲同自己说些什么。
观空在二人身侧下了个隔音结界,又打上道梵文,才轻叹口气冲林继赔礼道:“林施主莫怪,方才闻施主同你传音的话,贫僧皆听到了。”
……这个出家人还真是坦诚,好在自己并未多说什么,他只好奇观空为何这样做。
“想必林施主也猜到了,谢云崖确实就是百年前欢喜老祖推出的第一美人……”他语气平淡,却不知这句话在林继识海中掀起震天波澜。
“但林施主切不可在他面前提及此事,以免伤了感情。”
同一个意思从闻折柳口中和从观空口中说出,意义绝不一样。心神激荡的林继被这“感情”二字一噎,醒过神来:这和尚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观空眸中涌现悲悯,目光深远,似是陷入回忆。
“这四个字正是他一生凄苦伶仃的开端,家破人亡的因由——”
林继脑中闪过十五岁的谢云崖抱着红莲子情绪崩溃的模样,心中亦是疼惜,方才的欣喜淡了下去。
他正欲问清这背后缘由,观空神色一凝转头看向江边。
只见此前红莲盛开的天际余红未消,一道极快的剑光拖着长尾破开红霞飞坠而来。
众人忙起身看去。林继皱眉,听得身边观空低声开口念佛:“阿弥陀佛,贫僧再不背后念人了。”
话音方落,他红莲招来的救兵已到了身前,竟是两位。
一脸冷然的林继,外加一个试图同他拉拉扯扯的高大俊美男人。
“这……”观空在两个林继之间来回打量,欲语还休,不知这是什么情趣。
闻折柳也连连敲着扇柄,心中不停嗟叹,似乎大开眼界。
“双生——”修竹正欲说话,被一旁的雪空青及时捂住嘴拉回。
林继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鲛王身上的眼神,迅速上前道:“师叔——”
“嗯。”谢云崖也意外,他刚从无尽海上将鲛王诓来,回悬月山的路上被这人烦得不行,有求于人的他只好化成林承的模样带鲛王去人间见识了番。
不成想看到了观空的传讯红莲,担心臭和尚破嘴总算糟了祸,谁知在场的都是熟人,而这小镇……
他心中已然明了,掀眼看向观空,只问:“如何了?”
“恐怕还要封上百年。”
“你们先出去。”谢云崖吩咐道,形貌瞬息恢复成自己的模样。
雪空青按下眼中翻滚的情绪,略一点头致意,拉着目瞪口呆的修竹御剑离去,闻折柳也拉上云里雾里的李鸣走了。
“美人儿可要本王相助?”鲛王登时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主动请缨道。
谢云崖将眸光从紧闭的院门上收回,点头道:“也好。”回头却见观空同林继还在,应是被勾起旧日回忆,他面上难得流露些情绪,凤目带着疑惑看向林继,语气虽冷,却和缓到几近温柔:
“怎么了?”
林继被这人连看带问,眼眶霎时泛酸,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他忙摇头转身跳上“枯木逢春”跑了。
观空笑道:“林施主或是在此地见了些旧影,一时情难自已。”
见谢云崖又冷冷瞪过来,忙咳嗽一声,“啊呀,红莲子还在城中客栈等着,小僧走也。”
“美人当真不喜欢这位俊俏的小弟子?”鲛王忽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