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最终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答案,他只是跪的久了点,顾佑就心软了。
“算了。”顾佑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很温和的换了个问题:“睡在偏殿会有些不安吗?”
林沅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但刚刚那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已经算是很僭越的行为,如果这次再保持沉默,他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耐心告罄。
况且影卫原本就没有可以不回话的规矩。
小暖阁真的很安静,因此即使林沅的声音很小很低,顾佑依旧听的很清晰。
“一点点。”他说。
顾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他有些逗小孩子似的语气,“只有一点点吗?”
林沅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顿时慌乱了起来。
哪里是一点点,如果不是殿下的语气实在太温和,他都要被这样的安排吓死了。
从没听说过哪家的影卫可以高床软枕的睡在主人的寝殿。
即使只是偏殿。
“不、不是,我,属下、不是一点点,很多……”
他有些语无伦次,连回话的规矩都难以维持,本来跪着的身体挺的更加笔直,顾佑怀疑如果他是只狗,这会儿可能尾巴都要跟着垂下去。
这是真的把人吓到了。
“没关系,林沅。”顾佑连忙安抚人,“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问一问。”
林沅有些颤抖的指尖不自觉的抓着自己的衣摆,他扬起脸看着顾佑,明明很冷冽的一张脸,偏偏叫人瞧上去要可怜死了。
“殿下……”他最终也只是这样颤颤的喊了顾佑一声。
顾佑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故意逗人。
他不知道林沅竟然是这样的性子,影卫里也能有软和成这样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对这样的林沅付出多一点的耐心。
他想了想,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林沅愣在了那里。
殿下要告诉他秘密?
影卫是把刀,不需要知道什么秘密,在他的记忆里,知道的太多的影卫都没什么好下场。
师父的教导已经刻在脑海里,他要服从,要听话,思想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殿下好像已经决定了要告诉他,因此林沅只是有些发愣,没有胆敢发出一点点拒绝的声音。
顾佑的声音很小,好像怕人听到,凑到林沅耳边小声说道:“我的脑子好像被水泡坏了。”
林沅惶恐不安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担心。
他看向顾佑,顾佑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前段时间落水了。”
林沅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有机会来到殿下身边。
顾佑觉得他没明白,于是说的更清楚了些,“就是……脑子有点不清楚,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那您——”林沅顿时急起来,“属下去请太医,您是不是不太舒服?您头疼吗?”
他看起来急的几乎要跳出去,顾佑连忙按住了人,安抚道:“没事,我没有任何不舒服,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说,我有些事记不得了。”
林沅终于冷静下来,他担忧的望着顾佑,好像顾佑不是忘记了一些事,而是遭受了多大的苦难一样。
顾佑都有点难得的心虚了。
他偏了偏头,有些不敢看林沅的眼睛。
“就是这样,上次落水后我有些事就记不太清楚了,不记得身边谁是可以信任的,”顾佑说的真诚极了,“兰寿殿……也不是密不透风。”
这几乎算得上比头疼还要严重的事情了。
殿下忘记了一些事情,甚至不记得这殿内谁是可以信任的,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处境无异于孤立无援。
“所以——”顾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所以才把你要了来,林沅,你是可以值得相信的吗?”
林沅呼吸一滞,殿下这是……把他当做了可以信任的人了吗?
所以才会对他这样好?
可就算殿下不这样对他,他也会忠心耿耿,为殿下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原本就是为了殿下而活着的呀!
林沅跪的更直了,他像是发誓一般看着顾佑的眼睛,认真道:“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顾佑原本只是想让林沅别太惶恐,想告诉对方,他已经失忆了,不记得从前的事,所以从前的那些规矩都可以作废,他们可以做朋友,可林沅这样认真,几乎是在把他奉为神明一样的誓言,让顾佑实在没有办法再这样随意扯个什么理由混过去。
“我……”顾佑有点犹豫,他不能实话实说,可什么样的理由能抵得上这样的真心呢?
但不等他说什么,林沅又替他担心起来。
“那您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属下去做?”林沅的脸色看上去比顾佑还要着急,“您——您——”
他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不替顾佑做点什么,顾佑就会死了一样。
“林沅!”顾佑抬高了声音,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说的话很有可信度一样,他扶着林沅的肩膀,试图给影卫一个依靠,保证道:“没有,我没有任何紧急的事必须要现在做。”
顾佑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话本摊开放在影卫跟前,语气前所未有的耐心,道:“只有这个,林沅,我现在唯一的事就是看话本打发时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讲故事哄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