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三轮冥想结束,商华年自觉轻手轻脚收拾东西,不打扰净涪修行功课。
净涪收起手中古籍再找商华年的时候,商华年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程涪,你是要这样跟着我一起去学校,还是回到卡牌去?”他问。
净涪看着商华年眼底隐藏得不是太好的期待,站起身先往门的方向走。
商华年愣了一下,才连忙跟上。
他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从三楼往下走的时候,商华年和净涪还碰到了很多同样出发去往学校的学生。有年龄更大的,有年龄更小的,也有跟商华年一个年纪的。而不管是哪个年龄阶段的学生,看着跟在商华年身边的净涪的眼里都带着艳羡。
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同样有卡牌之灵跟随身边的卡师能稍有不同。
商华年目不斜视往前走,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
净涪走在他身边,眼底有混沌近黑的灰升腾。周围近十里范围升腾生灭的心念顷刻间就都映照在了他的心神之中。
这方寰宇的水深程度,跟洪荒寰宇那边比也差不了多少。净涪可不想平白给现在的他自己找麻烦。
他聚拢着弥散在空中的情绪和气息,分辨内中种种,最终精准锁定了商华年。
饶是他已经极尽小心,商华年还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他:“怎么了?”
净涪笑着摇摇头。
商华年就没有再追问,但他稍稍往净涪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
净涪能感觉到,在这一刻开始,商华年在他心神中的存在感更强烈了,也更放松更包容了。
……他大概是认为他这些学生之中的状态太过封闭,以致于净涪对他的感知相对模糊了,才让净涪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来锁定他。
净涪沉默一下,不过也没有收回心魔身的力量。
等商华年那边的状态基本有了个定论,净涪就又将心魔身的力量往外扩散。
但为了不惊动其他卡牌之灵,净涪这扩散出去的心魔力量尤为淡薄,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只是简单收集部分信息。
可是就算只有这样,也已经足够净涪确定他们这些卡牌之灵跟商华年这样的卡师之间的真正不同了。
他们的所求不同。
纵是孤儿出身、一人挣扎独自长大,纵是深渊在侧窥伺、时有意外事件发生,但这方寰宇、这个国家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安全。
它庇护他们长大,给予他们教育,让他们能够相对公平、安全地行走在超凡的道路上。就算他们真的没能成为超凡者,没有绝对掌握的、足以护持己身的力量在手,完全且彻底的凡人一个,他们也基本可以安享晚年、寿尽而终。
在这些层面上,它已经是他们真正的父母,满足了他们绝大多数的需求。
它唯一无法代替父母、亲朋给予他们的,是独有的关爱。
这也是商华年真正想要从他这个契约卡牌之灵身上索取到的。
……伙伴,只是商华年自觉冒昧、不自觉的收敛之后的选择的代称。
他真正想要净涪成为的,是他的家人。
对他不离不弃、与他相依为命的家人。
偏偏,这又是净涪所无法理解的。
净涪出身洪荒寰宇。
洪荒是怎么样的地界呢?说好听一点,是万类霜天竞自由。说难听一点……
其实就是生死由命。
净涪还是天圣魔君皇甫成时候,他生在一国皇宫,是当代皇帝与贵妃之子,也曾备受宠爱。可就是这样的他,仍然在某一日被天魔道的修士掳掠抢入天魔宗。
皇宫没有保证他的安全,天魔宗也没有。
可以说,在这两种地方,安全就是最奢侈的东西。比权位、比力量都要奢侈。
他抓住了力量,抓住了机会,终于成为了天圣魔君。
他曾以为他已经能保住自己了。
但后来有一日,他忽然发现了真相。
他只是某个故事的配角,甚至是主角的垫脚石。虽然他到了故事终末的时候,也还算是安全的、算是自由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就安全了。
恰恰相反,他绝望地清醒。
他的命运在别人的手中。他的性命无忧,只是别人为了保证故事的趣味性慷慨又吝惜给予的一点慈悲。
那时候,恰逢作为主角的他表兄出现在他面前,他自爆了。
——美其名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而,他没真死成。
因为另一个人的疯魔入局,他被作为小世界天道的后手保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跳出故事框架、翻身且翻盘的机会。
千般筹谋之下,他给他自己选择了佛门,成为了佛门里的一个小沙弥。
他后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