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付焓默抵达防御系统边界时,这里的根系已经发展到了极其骇人的地步。
远远望去,这些粗壮的树根像一堆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白色巨蟒,在狭窄的空间中蠕动穿行。上面隐隐溢出金黄色电光,静候在那里,宛若在等候某只不知死活的虫豸。
而此时此刻,那只虫豸正站在那里,隔着一层薄薄的防护罩,看着那些根缓缓收紧,挤压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不断撞击脆弱的膜。
付焓默条件反射地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这攻击性极强的不明物种。脑子里仿佛有一团共振的云,压得他头昏脑胀,却知晓它暂时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倒计时变得愈发清晰,闪动频率逐渐与脑中的共振相近。他低垂着眼,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东西是来找自己的。更准确来说,是来找自己脑子里那个不明来历的系统的。
电打在防御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付焓默不敢想象这东西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情况。
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情况,不过就是提前解锁死亡套餐。
想到这里,付焓默不经有些释然。原来这就是倒计时的意义,它时刻提醒自己将死之人的身份,以便在特殊情况下更合理地考虑以身赴死的可能。
真是歹毒啊......但如果这真的是过去的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自己的预判很准确。
付焓默抽出匕首,比划几下后换成了剑。由“死亡”亲手铸就的武器始终保持着冰凉,像是在警醒,又像是在哀悼。他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感觉手心有些湿滑。
“无所谓。”他告诉自己,“不过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不,两次,宫溯宁的时间倒流并不意味着没有经历过,他的死亡只是被延缓,而并未被消除。
如果事情的源头真的是自己体内的这个系统,那理应由他来结束这一切。
付焓默深吸一口气,索性什么都不想,举起剑对准根系最茂密的地方,按下了隐藏按钮。
伴随着巨大的后坐力与一声巨响,子弹穿过单方面防御的保护层,陷入树根交错的漩涡。那些根懵懂地将其包裹起来,下一刻,从内而外的枯竭硬生生在这最牢不可催的地方撕除一条通路。
“好厉害。”
付焓默不敢停留,硬着头皮冲过去,挥剑将已经枯死的根斩断。遭受重创的树还没能反应过来,可口的猎物便从祂破碎的身躯中逃走了。
“!!!”
他没跑几步便被树的共鸣震晕了脑袋,不由跪倒在地。他用手撑住地面,看见一滴一滴的血从自己的耳朵、鼻子、眼睛中流出来,滴落在腐朽的地面,被祂快速吸收。
尝到血液滋味的母树发出愈加兴奋的声音,像针刺一般扎入付焓默的脑袋。
“唔呃......”
他踉跄着爬起,身体沉重而无力。视网膜上的系统提示依旧坚定地闪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外面是它同源同宗的亲人。但共鸣仍在继续,他持续被脑中的声音硬控,根本无法抬起胳膊御敌。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自己本来就要死了,也没必要反抗。
付焓默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一死,母树得到了祂想要的东西,应该就会回去了。
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取下了他左手的戒指,轻轻吻了吻后放进他的衣兜。兜里还有几块破碎的木块和最后一根木签,他摸了摸,把它们放回原位。
在他正准备放下手中的武器时,一根长鞭似的根从他身后破空而来,被他条件反射地挡住。剑无法切割富有生命力与神力的母树,他只能后退几步,顺着力道闪至一边。
“嗡——”
母树发现了丢失的猎物。随着一声令下,所有根系都找到了进攻的方向,放过摇摇欲坠的防御罩转而向他攀过来。他艰难地抬起胳膊,将剑身卡进枝丫之间,掰了几下,掰不动。
“砰”,他开了第二枪,枯死的根系重重地衰落在地,他转身朝着更远的方向逃着。
他的剑里只有三颗子弹,最后一颗必须留在最后使用。
“嘶呀——”
母树尖锐的叫声如同失控的警铃,他的大脑被震得一片空白。他不由地停下脚步,捂着头,手颤抖着伸入衣兜,将最后一根智者的木签掰断。
尖叫声戛然而止,付焓默吐了一口气,站在一个小山坡上,重新冷静地看着蠕动的母树。祂过于庞大,遮蔽天际的同时也限制了自己。
母树......命运......
他不相信这些抽象概念可以汇聚在一个实体上,但这个世界的运转根基似乎就是如此。既然如此,那他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尝试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呢?
他的喉结滚了滚,觉得这个想法异常诱人,可惜他不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