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雁罗每天都是这样。我们处在最前线,这里居住的人大多都是极昼军及其家属。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永夜会不会突然入侵,也不知道黄昏是否会降临,一切都是个未知数,所以每天都要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你听上去对这里很熟悉。”
“曾经很熟悉,极昼军......应该很难改变这种生活状态。”宫溯宁轻声说。
付焓默伏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的胸腔随着话语一阵阵震动,心中那种抓挠般的煎熬感突然又生了出来。
“你以前是极昼军统帅吗?”他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我觉得我德不配位,雒云鸢就代替了我的位置。”
“但你当时一定拥有很高的地位。”
“我当时比较年轻,又莽撞,全靠鸢姨在我后面兜底,我其实就是个提高士气的吉祥物。”
“鸢姨?”付焓默迷惑。
“......她手把手把我养大,我觉得叫鸢姐不太好。”宫溯宁实话实说,“我是她捡来的蛋,每天被她塞进鸡窝让不同的鸡帮忙孵,孵了快一年才孵出来。”
付焓默突然提起了兴趣:“你刚孵出来的时候是鸟还是人?”
“是鸟。”宫溯宁眨了眨眼睛,不太想往后说下去,“我们下车吧,这里人太多了,夜市就在前面。”
宫溯宁把车停在路边小巷子里,拜托一旁的老板帮忙看着,便领着付焓默向更密集的人群走去。付焓默的手冷,缩在衣服口袋里取暖。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冰凉的手背贴上了一块堪称滚烫的肌肤。
“你的手怎么那么烫?/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两人通通一愣,在一阵莫名的沉默后,宫溯宁开口:“你的手太冰了,才会觉得我的手烫。”
“哦。”
明明牵过那么多次手,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付焓默却依旧觉得脸颊发烫。十指连心,手上温热的触感顺着不知那条神经穿过他的心脏,惹得他的耳腔中都回荡着“砰砰”的响声。
“走吗?”宫溯宁不知怎的也有些紧张,“前面好像有人在卖手作工艺品,我记得你喜欢这些。”
付焓默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表现过,但他的确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于是他便顺从地任由宫溯宁紧紧拉着自己,朝着他本人都不知道的目标前行。到后面人越来越多,单纯的手指已经丧失了它原有的效益,宫溯宁便直接搂过他,让两人的身躯顺着人群挪动。
待终于挤到摊位前,付焓默才发现这里卖的是木制手工艺品,在切好的木料上雕刻栩栩如生的人像或风景。旁边的老板正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睛抚摸手上的木料,似乎在思考从何处下笔,又要刻些什么。
“老板,能帮忙刻个人像吗?”宫溯宁仿佛蓄谋已久,轻车熟路地跟老板打起了招呼,“就刻我们俩,你挑块最好的木头。”
老板抬起头,细细打量着两人的脸,在桌子下摸索着拖出一个箱子,在里面挑选着合适的木料。
“坐那儿。”他终于选出一块,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可以动,别做太大的动作就行。”
付焓默扯了扯宫溯宁的衣角:“这会不会要雕很久?”
宫溯宁摇摇头:“用异能很快的。”
事实上确实很快。只见那人指尖亮光微闪,不到半小时,两人的五官轮廓就出现在那块木料上,又过了不到十分钟,木料上便多出了无数看不清的细节。
“开张生意,给你打八折。”老板把成品给他们看了一下,从抽屉里搜刮出一个塑料袋把木料装好,递给宫溯宁时突然问,“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
“啊?有吗?”宫溯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是不是认错了?”
“应该不会认错,我记性很好。”老板仔细看了他几眼,“你前几天是不是经常来这边逛?都打听好了是吧?”
“哈哈,那可能是你看错了吧......”
宫溯宁扒着付焓默,急急地离开,留下老板一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座位上,拿着之前那块木料继续琢磨。
“接下来去哪里?”付焓默莫名心情舒畅。
“去吃点东西,这边的水果很不错,跟浮叶是两种风格。”
两人走走停停地逛了许久,到最后,要不是倒计时还在那里,付焓默都快忘记自己已经是要死的人了。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暗自下定了某种决心。
“阿宁,我现在很快乐。”他说,“我想,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这么快乐下去。”
宫溯宁仿佛卸下某种重担。他笑了笑,回答道:“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