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东西拿走!”
“为什么?你看看你写的多好,连大作家都说你写的好。”
福春特意趁休息日跑过来告诉花康宇这个好消息。
她把作文本展开挡在对方脸前笑呵呵:“呆子,你写作有天赋,别在这打螺丝浪费时间了。”
花康宇听到这话丝毫没有欣喜,她一把甩开福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激动大吼:“汤春福!我说、把这东西拿走、烧掉!”
本子掉落地上,风吹开页面有几张纸飞了出来。路过的厂弟厂妹看着她们笑,伸手在风中抓住飘摇的文稿纸又还给福春。福春去捡时被从后面推了一把,写满字的纸让花康宇抢过来狠狠踩在脚下。
纸页被碾得稀碎嵌在地里。
福春拾起皱巴巴的纸展平,拍掉上面的灰土夹在作文本里放进塑料袋,对花康宇说:“小语,你回学校读书吧!”
“你疯了!”花康宇觉得眼前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现在需要的是知识吗?是钱——钱!”
劝她学门技术谋生还说得过去,劝她回学校读书又蠢又毒。
她越说越气,心中窜上无名火,只想狠狠揍福春,“你傍上有钱人就开始装高贵了?”
花康宇揪住福春肩膀拉扯,“就你善良,就你上进,别人都是蠢蛋是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有什么资格读书?
“读书是我该干的事吗!学校是我能去的吗!?
“汤春福我告诉你,这东西是我一生的耻辱,你再敢拿着向你金主显摆我就拍死你!”
福春不吭声,脑袋被花康宇戳出好几道印子,丧眉耷眼嗫嚅:“我不是这意思。”
“滚!”
来报喜讯碰一鼻子灰,福春咽咽口水,还是决定冒险问最后一句。她把脚下石块往后踢出老远,怕一会花康宇真的打死她,“如果债还完了你还回去读书吗?”
话音刚落,对方目眦尽裂,二话不说朝福春冲过去。福春撒丫子跳上325,看着车外追上来的人欲哭无泪:“老的也这样,小的也这样。你们一家咋都这么吓人啊!”
*
晚上回家,福春裤子一脱踢在地上,人直接朝床里栽倒。
“累了?”
陈悦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侧躺在福春身边,把她脸颊上被汗浸湿的一缕发丝拨到后面,“哪来的力气天天跑出去玩?”
福春躺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陈悦目:“我想玩猫头鹰。”
“好。”
家里有一对猫头鹰的冰箱贴陈悦目很喜欢,经常会写一些备忘用它们贴在冰箱上。福春也很喜欢,常常把它们摘下来当吸铁磁玩,然后把陈悦目的备忘丢在一边。
当两个吸铁磁合在一起时,福春仰起头问:“你喜欢猫头鹰吗?我是说真的猫头鹰。”
“什么样算喜欢?”陈悦目坐在床边反问。
“喜欢就喜欢,喜欢哪有那么多讲究?”
“那就喜欢。”他俯身吻上福春额头,“听说过密涅瓦的猫头鹰吗?”
“只在黄昏时起飞。”
“你知道?”
“啊?”福春坐起身,“什么?”
陈悦目拿过她手里的那对猫头鹰,翻到磁极相同的一面,手抵住它们轻轻滑动,“密涅瓦的猫头鹰只在黄昏时起飞。智慧女神密涅瓦身旁的猫头鹰是思想和理性的象征,黑格尔用猫头鹰在黄昏时起飞来比喻哲学。”
“明白了。”
“你骗我的吧?”
“我真明白了。”
“我是说你刚才装傻说不知道是不是骗我?”
福春亲他脸颊,“我觉得你认真给我解释知识的样子很性感。”
“太假了。”
“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工作。”
“一般。”
“那就是很喜欢哲学。”
“算吗,不做这个我也不知道活着要干什么。”
“这不是喜欢吗?”
“是吗?也可能是别的太痛苦只有想到这个能喘口气。”
“你也会觉得活着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陈悦目平静陈述。
他以为福春还会再问下去,她却低下头把手盖在他的手上。那瞬间两人隔了很远,福春绝对不是在跟他说话:“对不起。”
下一秒两人都惊慌失措。
陈悦目闭了闭眼,“去洗澡吧。”
“嗯。”
花开得很旺盛,陈悦目站在阳台听着浴室水声,修长手指抚过木架,一根刺扎进他的指头。刺很小,几乎不可能徒手挑出来,用指腹碾过时又能感觉到刺痛。
“我洗好啦!”后背袭上一股温暖,一双手环住他。
陈悦目站在那。
“花好看吗?”
“好看。”
阳台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照亮轮廓。他的脸隐没在昏暗中,睫毛颤动,眉目中露出一点锐利光亮。
“都是我的。”
“嗯。”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等了一会,福春告诉他:“我今天去见了小语。”
“就这些?”
福春不想再聊下去,她转身进屋,把袋子里被踩坏的作文本拿出来甩桌上。
“怎么烂了?”陈悦目拿起来,两指捏住边缘放在垃圾桶上方抖灰。
福春倒在床上破罐破摔:“烂就烂吧。”
本子破得不像话,似乎轻轻一搓就会散掉。陈悦目皱眉翻开里面,发现有好几页的字已经蹭花,他调侃道:“拿着它上战场了?”
福春唉声叹气:“我没心情开玩笑。”她今天这么失落的原因全是因为它们。
“这样我还怎么拿给我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