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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个里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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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那么多现金?”

“当伴娘挣的。”

小路七扭八拐,陈悦目突然在后面问她:“你工资还在我这,要不要拿回去?”

福春走在前面,过了一阵答非所问:“吃人嘴短。”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赚钱了就不花你的钱。”她一早知道陈悦目不可能帮她去发廊要工钱。

“不傻啊。”不知道留下来是一回事,知道了还是选择留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路虽然弯弯绕多,但今天阳光好,照得到处都亮亮堂堂,抬头就见瓦蓝天空。陈悦目从后面伸手摸摸福春脑袋,“这点钱再乘十倍花出去也割不了我的肉。”

福春越走越快,手里提溜的袋子随着步伐一下下撞在腿上打转。袋子越转勒得手越紧。

“不是钱多钱少,我不想让你和我姐妹有牵扯。”

“你吃醋?”

“你事多心眼还坏,万一哪天抽疯找她要钱咋办?”

陈悦目感觉受到侮辱,说他心眼坏他认,但说他会找人要钱他就不能忍了。这点破钱,他当红包送出去还嫌丢人更别提要回来。

“你可多见点有钱人吧!”他都懒得辩解。

两人走到尽头一扇铁门前停住。

福春抱住袋子松脱出手。

“到了。”

门内狗吠不停,陈悦目上前用拳头狠狠砸几下门转头挑衅看向福春又补一句:“我事多心眼坏,配你这死骗子正好。”

狗叫声中有人问是谁。

“晓柔在吗?柔柔!”福春仰头大喊。

铁门拉开,一个身披灰蓝外套满脸褶子的老汉站在门口发愣。

“我来找阮晓柔。”

“找她干啥?”

“阮晓柔在吗?柔柔,二瓜!”

平房里很快传来回应,福春也不客气,直接拨开人朝里面走。

狗一直叫,在院子里打转,见人过来叫得更凶。福春回头招呼陈悦目进来,顺手呼噜那狗一把竟让它蔫声趴下。

陈悦目看一眼身旁老汉,跟在福春身后登堂入室。

小院不大,房子外面的漆还很新。

平房门大敞,屋子里一股霉湿味迎面扑来,四面白墙上蹭得一道道印子,门前木桌上铺满东西,吃的、喝的还有药。

陈悦目没再往里面走,将袋子轻轻放在一块比较干净的地砖上。

“进来吧。”福春说。

床上层层叠叠铺了很多被褥和衣服。在一堆乱七八糟布料下窝着一个虚弱的女人,脸脸圆乎乎的,笑起来两边嘴角各有一个梨窝。很喜庆的脸,就是面色惨白。

陈悦目淡漠一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送我过来的。”福春对阮晓柔说。

“来的路上顺吗?坐吧。”

周围没有可坐的地方,到处都是东西,好像刚搬来没多久,但物件上积了一层灰。

“我去外面,你们聊。”陈悦目也不跟她客套,说完转身去院里等人。

屋内只有手机外放电视剧的聒噪声,闷在被子下也很吵。晓柔眼睛滴溜溜瞟向福春,“带朋友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啥准备都没有怪不好意思的。”

“有啥好准备的?”福春从怀中塑料袋里掏出酸奶堆在床头,“你喝酸奶。”

“我一会再喝。”阮晓柔挽住福春靠在床头。

“我要给你个惊喜。”

“啥好事?”阮晓柔笑得两个梨窝深深的。

“我要给你生孩子。”

梨窝消失了。

“说啥呢?”她坐直身体手贴上福春额头,“老三,你又犯傻了。”

“啧,我专门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福春拿掉她的手,声音提高,“怎么都说我傻!”

屋外噪鹃扑腾从枯枝上飞起,陈悦目扭头向身后瞧一眼,哼了一声又继续坐在石凳上看手机。

屋内,福春对阮晓柔阐述自己的生娃大计。

“我人都找好了,有五个,给你看看喜欢哪个。”

晓柔从枕头下拽出充电线插上,侧身缩在被子中刷抖音。

福春闲不下开始打扫屋子,一边收拾垃圾一边说:“趁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学习技术,万一不中就继续睡第二次。保证给你生个漂亮的混血娃,跟你偶像海瑟薇一样漂亮。”

阮晓柔回头一脸愁苦:“这都啥跟啥呀?”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我啥时候说的?”她撑起身体眼睛滴溜溜转,想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啥时说过这话。

“咱去海边那天,你说想有个家生个娃,老公最好帅帅的。”福春扫掉桌上烟头,“老公是没法帅了,但娃的颜值我可以争取。”

阮晓柔叹气,伸手够床头水杯,低头看见杯底又放回去。“我说着玩的,你们都有愿望,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就随便说一个。”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咋实现你的愿望?”

“你又不是神仙。”

福春拎起暖水瓶走去床边。木塞打开窜上一股霉味,她晃了晃水瓶又把木塞扣上,“不说了,先去烧水。”

福春出屋后见院里又多了一男一女。女的上了年纪身形消瘦皮肤黝黑,男的长着一张苦瓜脸穿黑色夹克在后面抽烟。

“水壶在哪?我烧个水。”

她见到那两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对面三人对她肉眼可见地嫌弃,话问了半天才不情不愿指指角落里锈迹斑斑的烧水壶。

“你啥时候走?”

“我吃完饭再走。”

福春死皮赖脸硬留,对面也不讲情面赶客,“饭只够我们吃,没预备你的。”

“那我就不吃,多待一会不行吗?”

老汉摆摆手,“你快走,人看也看了还想怎么着?”

屋里传来响动,阮晓柔在里面喊福春名字。

福春懒得应付他们,从兜里掏出几张钱塞给老汉敷衍:“叔叔帮我买点好吃的给柔柔,吃饭前我一定走好吧?”

这家人生怕福春多待,听她保证吃饭前走立刻进厨房捣腾锅铲。

陈悦目凑到福春跟前挖苦:“你好像到哪都不受欢迎?”

“我是领导怎么着,去哪都得夹道欢迎?”

“脸皮真厚。”

福春不想搭理这烦人精,转身进屋看阮晓柔。

“喊我干啥?”

阮晓柔听见外头动静赶紧下地,光着一只脚丫走上去劝:“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你坐坐就走吧?”

“没事了,我还能再留一阵。”福春把她搀到里面,顺手收拾起床上一大摞衣服放进红盆说,“你躺着别动,我来。”

她把屋子一点点收拾整洁。

“别呆了,你来就一直干活。”

“顺手的事。”福春扶她坐在床边。

“这里脏的都没地方下脚。”阮晓柔自嘲,“我跟猪似的。”

从前在姐妹几个里她最爱干净,身上总是香喷喷的。

“你咋这样说?谁这样骂你?”

她摇头,“我就是觉得自己真没用,这一年也不知道瞎忙什么。”

结婚后她身体垮了,工作也没有,朋友来做客还要看婆家脸色。

福春想了想,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等我给你生个宝宝你就高兴了。”

“姑奶奶你别发疯了,我害怕。”

“嫁人生小孩不是你的愿望吗?”福春掰手指数,“人你也嫁了,现在就差孩子了吧?”

“你听话怎么听一半?当初在海边我的重点是幸福就好。”

“那你的幸福是什么?”

阮晓柔也说不上来,“结婚生子吧。”

“那不还是差个娃就齐活了?”福春站起来。

“妈呀,你别逼我给你跪下。这又不是乱炖随便凑,生孩子可疼了。”

“疼算个屁,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替你挨。”

阮晓柔又气又笑:“知道你对我好,但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也说不明白。”她没有大志,从小最怕人家问她梦想是什么。别人都是要当律师当老板,她只要活着就行,但活着活着发现自己废物的连活着也活不好。

噪鹃不知又躲在哪家屋后,叫声一遍遍荡在空气中给这里添上几分寂寥。陈悦目摸摸脚边黄狗坐在石凳上欣赏乡村风光。

福春走出屋放下盆提来大水壶走到他跟前摆弄。

陈悦目笑了笑,盯着人问:“这怎么用?”

“没见过呀?”福春把刚盖上的接水口又打开让他瞧一眼。

大铁桶一样的水壶上有两个孔,旁边小孔注水,中间大孔用来塞柴火。用这种壶烧水量大又快,莫约十分钟水就能烧开。

她伸手指向地上,“去捡点东西来烧。”

身旁没反应,福春抬头,见对方一点没有要干活的意思。

“去借个火总行吧,不然咋让你看怎么烧水?”

这回陈悦目勉为其难跟苦瓜脸要来打火机,福春也在墙角捡了几根玉米棒扔壶里。她扯开塑料袋当引子,拿打火机点燃丢进铁壶圆孔内。

壶内很快冒出滚滚白烟,铁壶下面的小圆孔可以看到里面火光灼亮。

厨房那边女人拿一扎韭菜蹲在门口摘,边摘边骂。骂什么没听清,反正嘟嘟囔囔骂一句瞅一眼福春。

陈悦目蹲坐在福春身边,一副瞧好戏的模样,“你到底跟这家人什么关系?”

那三人见福春进去竟然转头跑来跟陈悦目告状。

“那女人不是好东西。”

陈悦目一乐,也告诉他们:“巧了,我也不是好东西。”

燃起的热气一股一股迎面飘来,带着股焦味。

福春拿起火钳夹住一根玉米棒又丢进壶内,瞟他一眼气定神闲说:“差点嫁过来的关系。”她向另一边抽烟的苦瓜脸努嘴,“原来家里给我介绍的对象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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