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政?”赵煦说着苦笑道:“我还等得到那天吗?她若真的长命百岁,我若命数不济死在她前面…”
刘挽月闻言忙捂住他的嘴,止住了他没说完的话,连连摇头道:“六哥,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的,神宗皇帝会在天上护佑你的!六哥,你一定会熬得过她,等她死了,便就都好了!如今不过是一时的输赢,到最后赢的一定会是我们。”
赵煦似是被她的话鼓舞了,脸上的阴霾稍稍散去,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阿月,你说的对。如今不过是一时的输赢,我须得忍下去,来日,我会将这些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
“六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两个被包扎成包子的小手握在一起,相互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照在他们身上,照在他们不见前路的未来里。
李清臣和黄履离京后,朝中短暂的迎来了和平。
刘挽月让窦氏将抄录的赵煦近一年服用的药方,脉案和剩下的药渣拿出宫去,寻宫外名医看是否有不妥之处,谁知竟一无所获。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盯着赵煦最常服用的那张治咳疾的药方看。
赵煦手里捧着一本《史记》细细的看,可看的时间久了,竟有些目眩,便放下书看向一旁的刘挽月,瞥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倒有些可爱,便笑道:“阿月,别看了,这几张药方你都看了一个月了。我都说了,凡是能送到我这里的药,都被来回查了数遍,没有人能做手脚的,除非是太皇太后想让我死。不过,她就是为了她的脸面和名声,现在也不会让我死。”
刘挽月一只手支着脑袋,看向赵煦,眉头紧锁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六哥,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我记得从前,太医说你虽身弱,可并无大碍,好生将养几年,长大些就好了。可如今,你咳疾不但没好,反而越发厉害,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如你所说,你是自先帝驾崩后病了一场,咳嗽便越发重了,这个时间点,不是很奇怪吗?”
“可窦婆婆都已经差人出宫查过了,并无异常啊!”
刘挽月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肯定哪里有问题。若是药没有问题,会不会是别的地方有问题?”
她正思索此事,忽见窦氏端了一碗汤进来,说道:“官家,您都看了好半天书了,喝碗汤歇歇吧!”
刘挽月想起赵煦似乎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喝这样一碗汤,便问道:“窦婆婆,这是什么汤?”
窦氏将汤放在桌案上,转身对刘挽月笑着答道:“这是太后娘娘特地着尚食局熬的鹅梨汤,说是对官家的咳疾有益。”
刘挽月听见是向太后安排的,立马警惕起来,起身行至赵煦身侧,直直的盯着那碗梨汤。
赵煦见状,以为她想喝,便将梨汤递给她道:“你要不要尝尝,这梨汤润肺止咳,挺好喝的。”
她拿勺子搅和了一下,见里面只有梨子,燕窝和几颗枸杞,闻着也十分清甜,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在丝丝清甜下却是几分苦涩,不觉蹙眉问道:“这汤怎么有药味,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药材?”
窦氏闻言笑道:“姑娘的舌头真灵,尚食局说这里面加了润肺止咳的药材,大概是甘草之类的吧!”
刘挽月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可绝对不是甘草。她又喝了几口,闭目感受藏在甜味以后的微苦,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那是什么味道,昔年她替祖父熬药时,也曾尝过不少药材的味道,而祖父常用的药里便有这样的味道。
那两味药,是芫花和附子。
她唯恐是自己尝错了味道,便又喝了几口,确认无误后,她额头已然渗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
赵煦见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忙起身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关切道:“阿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刘挽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梨汤,摇头道:“六哥,你不能再喝这个汤了!”
赵煦闻言也看了一眼那梨汤,警惕道:“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吧,这汤我们都试过才敢给官家喝的!”窦氏见状也紧张道。
刘挽月摇了摇头,叹气道:“这汤没毒,可是里面加了芫花和附子。六哥最常喝的药里有甘草和半夏,甘草和芫花,半夏和附子是不能同用的!”
“那官家喝了这许久,会不会…”
“不会。这汤里面加的药量并不大,不至于危及性命,可天长日久的用下去,六哥的身子必会越来越虚弱,直至…”
直至服药之人油尽灯枯,就像是身弱之人死于旧疾,不会有人怀疑。
赵煦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他从没想过,一向宽仁慈爱的太后娘娘,居然比任何人都想让他死。
窦氏亦是不敢置信,喃喃自语道:“可是,太后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