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了,不值得你这样的搭救。”
“没事,现在先记下来,以后还有有的是时间报答。”陈露无所谓道。
克洛伊嘴唇抿了抿。
经理不会允许她们两个走得太近的,结党意味着反抗。
但她沉默片刻,还是说了一声“好”。
显然没把这句话当真。
因为克洛伊的虚弱,三个人拖在队伍最后,等他们拖拖拉拉走进地下时,正好听见大门发出轰然巨响,被一阵狂风拍上。
渡谷降临了。
*
王的赐福仪式提前,对贵族们来说并不意外,应该说,几乎每次赐福仪式都会发生时间变动,只是变动大小的问题。王选了哪里,他们就只能立刻前往。
……毕竟,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见到王的机会。
而见到王,就能请王对自己的死亡做出预言,并从中推断出他们身上的污染严不严重,正在哪里蔓延。整个眩光城,只有王有对污染这样敏感的感知。
就像人类寻找自己身上的癌细胞位于何处,只不过区别是,鬼怪有一定几率凭借强悍的肉身直接抛弃被严重污染的部分,断尾求生。
踏进斗兽场时,各色鬼怪混杂的浓烈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去,一些没有来过斗兽场,更鲜少来下层区的贵族当即皱起了眉。
幸好,天空上的存在很快就夺走了贵族们全部的注意力。
……遮天蔽日的羽翼从天际垂下,暗灰的色泽,如同遮蔽了斗兽场的乌云。那人俯视着斗兽场,在羽翼的扇动声中缓缓落地。
“王!”
有鬼怪当场就跪拜下去,眼含热泪地呼唤着。
“自从您被那可恨的无垢……我和我的家族,都还没有再见过您!我真得很荣幸。”
面对这些声音,渡谷只是淡淡点头,走到第一位贵族面前。
“羽毛?”他伸出手,见到贵族捧出的那根灰黑色羽毛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灰色的瞳孔对上贵族的眼睛,让贵族一惊。
……王的瞳孔中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有茫茫的大雾。
“你的污染在大脑左下方蔓延,一年之后,就会在卧室里把自己勒死。”渡谷说。
绝望立刻席卷贵族心头,其实他早就有所预感,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求来一根羽毛,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请……请您救救我。”
渡谷后撤一步,语气无喜无悲:
“我可以帮你切除那部分区域,让它保持中空状态。不过……你只能做个傻子。”
贵族张了张嘴,终于不能下定决心,颓然跌坐在地。而他的王则掠过他,走向下一个人。
等到为所有人做完“赐福”,已经有小半数的人神色完全灰败下来,有一个污染已深的人选择接受渡谷的治疗,并表示愿意承担治疗失败的后果。
他被渡谷挖出心脏,不幸地死在了赛场上。
“赐福结束了,大家可以自行离开,辛苦了。”渡谷脱下手套,丢给一旁的弗兰明戈,将鬼怪的尸体留在台上。
“让他们现在就把这里收拾好吧。”渡谷本想直接离开,目光落到鬼怪胸腔中空的尸体上,突然改了主意,开口对弗兰明戈说道。
做巡城队的队长这么久,弗兰明戈看出这应该是王有些心烦的表现,很有眼色地找经理叫来几个形象说得过去的人来收拾场地。
鬼怪们都说,王是眩光城对抗污染的支柱,是许多鬼怪的崇拜对象,即使一直留在王城中,为眩光城监视着重度污染区,他却从来不见任何喜怒,几乎很少有大的情绪波动。
就像现在,渡谷盯着鬼怪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经理找来的人抬走了鬼怪的尸体,渡谷却在这一刻突然动作,拉住了其中一人。
“等等。”
被巡城队的强权压迫,以至于不得不来大白工的陈露:?
开玩笑,她在知道渡谷要来之后,就特地换了一身自己平时绝不可能穿的精神小妹风行头,渡谷如果能认出来她,她倒立吃污泥。
霾灰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陈露,很快,陈露后背冒了汗。
……爷爷的,她不会真要倒立吃污泥了吧。
她改换语气,怯懦道:“您有什么吩咐吗,王?”
“……我看不见你的‘死亡’。”渡谷说。
嗖!
漆黑的枪口对准陈露,弗兰明戈一步上前,神色冰冷。
但是陈露做了个投降的语气,用惶然懵懂的语气说:
“我也不清楚……大人。可能因为我是从重度污染区出来的?被一个垃圾贩子拖出来后,我发现我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被裹在一团污泥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敢出来试探渡谷,而不怕渡谷用死亡预言认出自己,当然是有原因的。
渡谷的预言并非万能,当他面对的是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状态的“死物”,或者濒死之人,都不能再起作用。她从重度污染区出来,如今却活蹦乱跳、神志清醒,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好说。
渡谷还在盯着陈露,像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但对上陈露那张眼中含泪、惨败凄楚的脸,最后还是放弃了什么念头。
“你的身上也没有沾染污染,你很幸运。”
陈露:“是、是啊……”
弗兰明戈:“王,我请求将她带走,如果她无辜,巡城队会放她离开,但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却放任她在外面游荡,似乎对眩光城的稳定不利。”
谢谢,你太负责了。
看到渡谷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陈露问候弗兰明戈八辈子祖宗的心都有了。
然而,偶然间,渡谷看见了那颗,还被陈露用垃圾袋提着的,五彩斑斓的心脏。
鬼怪的生命力太过顽强,以至于它还在鲜活地跳动。
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凝滞,终于,渡谷开口了:
“我累了,弗兰明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