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跃恭敬道:“贵主请说。”
枕清勾唇,微抬下巴,问道:“倘若日后王闻礼回来,你是选江诉,还是跟随旧主?”
邓跃立时心中大动,猛地看向枕清。
枕清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有意试探?还是说告诉他王闻礼没有死?
即便他心思再活络也一下子分辨不清枕清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把自己堆在炭火上烤。
焦灼,但又毫无思绪。
“不敢回答?”枕清的声音响起,仿若催促。
邓跃心间猛然一跳,他当即识时务道:“自然是选江长史,王闻礼都早已经成为刀下魂了,我又如何能跟他下地府找阎王呢?我还想多活几十年,贵主真是说笑了。”
“那不就得了,既然已经做过的事情无法改变,你现在凑在我跟前,是想让我对你先前犯的错误施以惩罚?或是想让我不要替江诉翻旧账?”枕清看穿他的想法道,“既然江诉都不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会。”
邓跃垂首,忽而觉得有种被看穿的难堪,刚想要替自己找个台阶下离开,枕清却是先抬手屏退了他。
经过和枕清这两句对话,邓跃心不自觉地狂跳,待自己慢慢退出帐篷内,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喘息一会,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汗渍,才发觉自己背后早就大汗淋漓。
他可不敢小瞧了这位女娘。
日薄西山。
江诉掀开帷帐看到枕清正专注地看着兵书,并未没有打扰,反倒是轻手轻脚地坐在一旁,不过枕清有所察觉般,看完最后一段话就合上了兵书。
她笑着望着来人:“看来江长史有一仗要打。”
江诉意外:“哦?何以见得?”
“桌案上这么多兵书,难道不是吗?”枕清扬眉挑衅,“难不成你要同我说,你用这些都是用来追人的?”
江诉走前,抬起枕清的小脸,笑答:“是啊,为了追你,可不得费点心思?”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我名?”
枕清微微颔首,拿下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凑近道:“江长史追我何须费这么大的力气,如果是你,我很好追的。”
江诉侧过脑袋,唇瓣贴上她的耳廓:“好啊,那我今夜费点力气,争取早日将你追到。”
“你怎的这般流氓?”枕清嗔怪,却不反感。
她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跟着江诉一同回了驿站,走近房屋内,一眼便看到石台上那张佛像。
眉眼低垂,慈悲肃穆。
那日,她被江诉压在石台上就已经注意到,只是她沉溺在满身的情欲之中,并没问出口。
枕清略有所思,意外道:“你竟然还信这些?”
江诉顺着枕清的视线探看,那是一张很久很久的佛像,不是他挂上去的,却也一直保留在他屋内,他也没有要拿走的意思。
他还未开口,只听枕清又道:“江诉,我从始至终都觉得神是冷漠的,所以我从来不信神。就算日后我死了,我大抵也会成为恶鬼,我心中有许多不平事,看到那些东西我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虚伪。”
“人这一生好似就是不公平的,起码没有绝对的公平,从身高、容貌、天资就已经开始注定了。”枕清走前,抬手拿掉已经燃烧殆尽的香火。
屋内的烛光昏暗,江诉看不清那副神像真正的样子,他会任由神像挂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让心中有个安定的寄托,虽然会觉得自欺欺人,可有些东西必须需要自欺欺人才能活得下去。
枕清转身,轻道:“在上一世里,我总觉得你好像菩萨,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容貌上的相似,而是因为你那双怜悯却又冷漠的目光,没有温度,没有爱。”
江诉缓缓走前,烛火照亮他半侧容颜,温和又漂亮。
寂静的夜晚,安静到让人听不到一点声响,彼时的屋内只响起江诉的脚步声,一点又一点的靠近,如同在她心尖上敲着。
江诉站在她身前抬手,捋一缕鬓边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或许是她现在的身体太冷,便觉得江诉的手是暖的,有几许缠绵留恋。
忽而,江诉微微抬起她的下颌,倾身吻上她。
“菩萨不会爱你,但我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