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风吹过高挂的红色灯笼,顺势灌进阁楼里。
枕清的碎发被风轻轻抚开,她缓缓顾向窗外,见院子外的花隐隐有暗发的趋势。
她今日还邀请了人来禹王府,于是搁下画轴,走了出去。
今日的枕清画着明媚的面靥妆,身着轻薄朱红、黄栌的大袖直襟披衫,像云又像雾的宽博长裙曳地,站在小院中央的花草之间,她是最明艳的一朵。
“芜绿绕小院,花落春已深;重帘自在垂,屏掩弄轻青。”
陆佑善朝身后的几位小娘子笑道:“瞧瞧这屏后还是个美人儿。”
枕清听到声音,转身看着屏风后的那一群人,突然也跟着笑出声道:“这里美人可不止我一个,长安的风水养人,各个绝色。”
各位小娘子听到这话,乐得开怀,都贴身凑到枕清跟前。
在这长安里最富贵的女人,除了当今太后殿下,当属是禹王府里的枕清,大启唯一的县主。
大家都想攀上一点高枝才好,枕清看着众人,和善地笑着,甚至还叫人拿出珠宝供给挑选,不少小娘子觉得枕清大方可人,与此前的传言大相径庭。
今日聊得开怀,到太阳落山后,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陆佑善落在众人的身后,跟枕清调侃道:“你今日可是破财了。”
枕清笑着回道:“可能是破财消灾吧。”
陆佑善微微一笑着离开,直到在枕清看不到的地方,唇瓣的笑意逐渐生硬,神色忧心,恰似有池鱼之虑。
卷柏连忙扶住陆佑善,见主子神色不好,小心翼翼问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县主今日如此大方,其他娘子也高兴极了,您为何露出如此担忧的神情?”
“大方?”陆佑善突然有些苦涩,“她这哪里是送人呐,分明是帮她洗赃物。”
卷柏低头:“婢不懂。”
陆佑善解释道:“这些珠宝应当是波斯那批货,她都送在朝中贵妇手里,你说干不干净?谁还敢有胆量逐一追查,不干净的也要变成干净的了。”
她轻轻笑,恰似觉得好玩般又道:“真是好本事,果真是长安的风水养人,以为是个活菩萨,结果是个活阎王。”
卷柏垂首,不敢说话。
亭台楼阁,假山怪石。
藤萝翠竹,绿树掩映,好似走进仙境,处处皆是景致。
“哪里是长安的风水养人,我看这禹王府里的风水更甚,更像是能养出个活阎王来,县主怎么这般能耐,连我身边的人也安插得到。”
不知何时阿之奎就已经走进这禹王府的小院。
枕清避而不答,也没觉得阿之奎是不速之客,她正好有事想要问他,单刀直入道:“你和江诉认识?”
阿之奎挑眉:“谁?”
“春日宴会上,你所盯着看的那人。”
“不记得了。”
他们两人似乎对这些往事闭口不谈,却没有对过口径,怕是什么难以回首的往事。
枕清轻扯唇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你来我这里,是做何事?”
阿之奎闻言,脸色一黑,语气不善道:“齐离弦晕倒了,她想见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枕清微笑道,“我可以去见她,但我要知道你和江诉的关系。除了江诉的事情,你对我毫无价值。”
阿之奎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他见枕清这般态度,想必是知道了上一世的事情,所以才这么逼问他和江诉的关系。
阿之奎警醒道:“你可真是自大,别忘了最后是谁攻进了长安。”
枕清抬起清寒的眸子直视他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最后上位了吗?”
阿之奎怒道:“可是你先死了!”
枕清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和商震的关系?”
“什么意思?”阿之奎冷眸凝视她。
枕清视若无睹,冷冷微笑道:“他是我的师傅,从你攻打鄞州开始,我就已经叫他准备了。”
她缓缓站起身,挑衅地扬起眉眼,道:“我为什么会死?当然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中毒后无药可解。而你,与我自是不同。功亏一篑,棋差一招,和我胜券在握,哪能相同并论的。”
好一句——“功亏一篑,棋差一招,和我胜券在握,哪能相同并论的。”
阿之奎从来不知道枕清那张嘴是这么会气人的,在别人的心窝子里扎刀子扎得厉害极了,却又奈何不了她。
他平生最痛恨差一点。
“所以你在这里和我揭底,又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就是幕后黑手,让我小心警惕你。”阿之奎咬牙切齿道,“那我真是要多谢你的好意!”
枕清平静地对上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在唱独角戏的丑角。
枕清唇瓣弯起甜甜的笑容,语气分外刺人心:“并不是我想让你警惕我,而是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输,即使我死了。所以,你的功成身就,对我一点都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阿之奎点点脑袋,恰似首肯般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和江诉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我认识他时,比任何人都要早,县主可满意了?”
枕清问:“仅此而已?”
阿之奎:“仅此而已!”
枕清微微愣怔,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
那么相识的时候是现代吗?
还是那个所谓的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