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原本没有什么属意的人选,只是想找个人讲会书,他好把这些长篇大论的折子给批了,闻言点点头,“就他。”
江序昨天才请过假,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被皇帝宣召过去,没想到今天一来就又被皇上召见。
好在已经有了经验,没有那么慌张,忽略掉同僚们似有似无的羡慕嫉妒,他理了理冠发,跟着领路的小太监前往宣政殿。
宣政殿和翰林院都在前朝,一路不像后宫一般景色优美,有专人打理,后宫的景色是给娘娘们看的,前朝则庄严古朴许多,到处是厚重感,和金碧辉煌的宫殿。
江序来过几次,但还是第一次抬头看这般威严庄重,充满天子之威的皇宫。
一路疾行,到了宣政殿。
拜见过明德帝,江序便开始讲书。
听着这样清朗的声音,明德帝觉得那些繁冗的折子都能忍受不少,速度极快的批完,抬了抬眼:“爱卿昨日家有喜事?”
这样的小事明德帝自然不会过问,但是大太监李恩熟识帝心,在江序过来前便三言两语说清江序家中情况。
江序一惊,回道:“启禀陛下,正是,昨日家中小儿满周岁,臣与臣妻便为他办了抓周宴。”
“爱卿好福气啊,高堂尚在,夫妻和睦,小儿伶俐。”
这些话本不该一个皇帝对臣下说,但今日明德帝属实被气到了,先帝待胡氏一族荣宠,却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他自出生起没了母妃,阖宫上下也就三哥对他多加照顾,除此之外,他亲缘淡薄,也就文皇后和三个儿女能让他心有慰藉。
江序神情微变,长睫敛下心中震惊,谨慎开口:“臣认为,福气是自己挣来的,皇上有所不知,臣弱冠那年突患重病,几次垂危,当时臣甚至想自我了断,才能不拖累家里人,可臣午夜听见母亲的哭声,又不忍心,几经挣扎,最后臣在臣妻嫁进来不久病愈,当时臣就想,有些东西既然上天不给,那就要靠自己去争取,人活一世,没有十全十美,能把握住的只有当下罢了。”
李恩背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向江序。
一个小小的翰林检讨竟然敢说教皇帝,谁给他吃的熊心豹子胆!
明德帝却没如他所料一般发脾气,而是陷入沉思。
能把握住的只有当下吗?
他想起那个素来不重视他的父皇,没有印象的母妃,还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文皇后。
突然笑出了声。
是啊,他已是天子,如今爱妻在旁,儿女双全,又有什么好惆怅的?胡丞相胆大妄为那就拔去他的爪牙,收回他的权势,让他永世不得再翻身!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序:“你倒是胆子大。”
江序:“为君分忧乃臣分内之事。”
出了宣政殿,江序才察觉到自己一身里衣竟然全部湿透,连指尖也苍白泛冷,伴君如伴虎,但他不后悔。
在明德帝脱口而出他的家庭情况时,他灵台乍然清明,突然思及此前种种不合理之处。
为何当时的春闱大殿之上皇上在他的桌案前停留许久,又为何皇上几乎对他了如指掌。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指明皇上早就调查过他,甚至也知道胡家人曾经拉拢过他的事,不,或许还不止,他与胡家人的对话很可能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也是江序当机立断立即表明心意,投诚的重要原因。
他是皇上的臣子,本应就该向皇上投诚,只是这个时机来的比他预料的要早些。
……
“多谢杜大哥,这间酒楼我看了,着实不错,保养也得到,不知这价钱……”
今天一早,江序出门上值不久,周芷便也急匆匆的来到杜领队说的酒楼查看。
这一看果然不错,位置虽然不是繁华阶段,但也人来人往,特别是酒楼很大,完全能满足她的需要。
酒楼东家六十有五,原本身体还硬朗,只是独子的逝去让他一下没了精气神,如今白发苍苍,拄着拐杖,身形佝偻。
“既是友人的朋友,老朽给个公道价格,一千八百两,概不还价,还望夫人爱护这间酒楼,这是老朽全部的心血。老朽的一生倾注于此!“
说这话的时候他垂老的眼里闪现泪花。
年轻时他全部的心血都在这间酒楼里,却忽视了培养儿子,才导致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千八百两算是个很公道的价格,周芷前几个月也跑了不少地方,自然心中有数,点头道:
“老太爷放心,我自会爱护这间酒楼,那就一千八百两,我们立字为据。”
一千八百两几乎是她的全部积蓄!
除了钱,她身上就只有不到二百两银子应急,周芷肉疼不已。
只是再肉疼,这钱也是要给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自然要把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