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顾不上一一核对刘公子描述的形貌特征与自己看到的是否相符,赶忙道:“是,是,大人说的是,那人就长这样。”
刘康时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是顾况。
他还没有离开京城。
他偷偷潜入南乐坊,杀了在将军府纵火现场的玉郎。
刘康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论理说他应该悲伤。
可是汹涌的喜悦和兴奋掩盖了这一切。
这是一个挑衅,他想。
来自顾况的挑衅。
刘康时阴恻恻地笑了,底下人见他这般表情,更是心惊。
刘康时在心中默念:顾小少爷,你等着罢,只要你人还在京城,我刘康时掘地三尺都要把你挖出来。
只是整日跟随顾况左右的程遥青有些麻烦。
若是程遥青在,要捉顾况,恐怕还要费更大的力气。
这么想着,他转过头来,准备向那小厮问更多的细节。
没等他问出口,门口忽然有一人匆匆跑过来。
“大公子,石大人吩咐您立即回府,有要事商谈。”
*
刘康时回府后才发现,石文镜所说的要事,是引荐。
“前日小子石瑞突发疾病,暴毙而亡,所幸我还有这一个大儿子,平日里知书守礼,办事牢靠,能堪大用。康时,还不快来见过常大人。”
刘康时快步上前,在文人拱手礼与武人抱拳礼中,略一犹豫,选择了前者。
无他,只因为石文镜身旁那人欹瘦嶙峋,头戴葛巾,捻须微微笑,一整个文人派头。
见刘康时如此守礼,那常大人微微点头。石文镜看在眼里,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石文镜就知道,刘康时比石瑞那小废物得用多了。
可惜此时还要因为石瑞的“夭折”表示出一副沉痛的样子,石文镜只好敛去微笑,继续活络气氛:“康时,常大人学富五车,乃是圣上身边的得用之人,你见了大人,如何也要礼数周全些。”
刘康时懂得了石文镜言下的意思,规规矩矩跪了下来,朝常大人磕了三个响头:“学生愚钝,还请常大人日后不吝赐教,学生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常大人终于开口:“文镜啊,你这个大儿子很不错,虚心,守礼。不过,若是他当了我的门生,倒要越过你的辈分去了,呵呵,呵呵。”
石文镜面上根本不恼:“哪里哪里,得了常大人的指点,是这个小子三生有幸。”
常大人摆摆手,止住了石文镜接下来的客套话:“既然你将这小子送到我这里,我们也不必寒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石文镜恭恭敬敬作了个请。
刘康时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膝盖接触森冷的地面,萦绕上丝丝寒意。
刚才是别人跪他,这下是他跪别人。
常大人幽幽开口:“石文镜,火烧将军府一事,是你干的罢。”
刘康时刚刚还盯着地面,此时猛地一抬头,看向养父。
石文镜脸上涨红,手里举着茶杯,悬在半空中。
常大人一眼唬住了这父子俩,荷荷而笑:“文镜啊,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事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圣上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将军府那把火是自己烧起来的哩!”
刘康时听到这里,心下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
石文镜却看起来依然有些紧张。
常大人隔空点了点刘康时:“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大理寺送上来的卷宗缺了几页,想必那几页,就在咱们康时手中罢。”
石文镜此时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刘康时心中忽然冒出来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老师明鉴。”
他肯定了常大人的判断。
常大人不以为意地笑笑:“你们放心,圣上对顾家,厌恶至极,乐得见将军府败落。你们暗中点火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圣上自然不会知道。只是圣上此时还有一桩关乎将军府的要事,还得差石大人办。”
说到这里,常大人努了努嘴:“圣上想要收回将军府存的另一爿虎符,不知石大人这里可有?”
刘康时终于听懂了前因后果。
圣上忌惮顾家,对将军府遭火的事情乐见其成。
但同时圣上也想要收回虎贲军军权,也就是收回将军府存着的半爿虎符。
如果将军府是自然失火,虎符自然应该在火场现场。
但是大理寺搜寻后呈上的证据中没有虎符,经过常大人的调查,虎符应该被将军府纵火幕后之人,也就是石文镜父子拿走了。
刘康时此时心中冤得没处倒苦水。
刚才常大人问他们是否从大理寺偷走了案卷,他为了表现,应下了这件事。
殊不知,这正进一步佐证了,他们很有可能是偷走虎符的人。
可是他刘康时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虎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