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养出一个花瓶?
一点苦难,一点同情,再加以对比和信任,用人之常情腐蚀人的内心,使之只剩外表。
她会学习如何面对困难,但她的思想已经腐朽,变成只会依赖他人的烂泥。
只要当好花瓶,她就会一辈子幸福地活下去。
但制造花瓶的人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往花瓶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汲取烂泥养分等待破土的种子。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来到太子府前。四人刚下马车,就见着了早已恭候多时的王寅。
“见过般若大人。”俞落先一步行礼,故作低人一等的姿态。
“冬妍,你带娘娘先离开,之后的事我来处理。”王寅附到冬妍身旁低语,随即走到两位客人面前。
“有什么话进来谈吧,太子府外人来人往,还有其他的侍卫,不方便说亮话。”
王寅带着两人入府,在院子的一处入座。
“二十八席,你用太子妃绑我们过来,所为何事?”俞落能猜到是为什么事,但他就想看看王寅怎么解释。
“在下本想亲自请二位,但实在是有事无法抽身,请大家主见谅。”
王寅俯身行礼,还为俞落和姜行倒了茶,以示歉意。
“此事出于在下的私心。白晓阳近日想来拜访太子府,在下猜测她是想借机与太子妃娘娘取得联系。”
“在下与白晓阳一向不合,太子与娘娘又恩爱有加,在下不愿娘娘被她利用,暗自断了娘娘与白晓阳的联系,只是没想到会把三席引上门来。”
“没想到?”俞落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的一个问句便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人可以糊弄俞落,这一点姜行已经在心里感叹了无数次。
但这也反映了一件事——几乎所有人都有事瞒着俞落。
“好一个恩爱有加,知道我和二十三席到了京城,就想拿我来压三席。”
“说起来……大人您为什么知道我们在京城?”
“大家主派美人相告知了我们作画一事,大家主没跟你说吗?”
姜行下意识瞪了俞落一眼。这家伙完全没跟他说这件事。
“姜行,你不必对我用敬称,我们都是十大怪的一员,在九十九人行里是同等的。”
但在社会地位上不是啊!而且姜行还不是真正的二十三席……姜行实在是做不到向俞落那样把身份切换自如,也做不到将地位高的人和自己放在同等位置。
在他过去的三年里,他和父亲隐姓埋名、俯首帖耳,见着小官甚至是商人都要躬身行礼,生怕惹了人。
即便已经如此小心翼翼,他还是被王姝玲抓了回来。
“姜叔,你喊他王寅就好了,你的年纪比他大,他还要唤你一声兄呢。”
他就不能不提年龄吗?!姜行看向王寅。
王寅听了“姜叔”这个称呼,瞪大的眼配上散发寒气的铁面具,表情一下子滑稽起来。
俞落十九岁,王寅二十五岁,姜行……二十八岁。
姜行深吸一口气,表情在寒冷的气温中越发僵硬,他挣扎着张开嘴说道:“大家主,请不要再戏弄我了。”
“好好好,那聊正事吧。”戏弄完姜行,俞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阻止三席与太子妃见面,理由呢?”
“白晓阳隐瞒鬼刹行踪,已有与您争权……”
俞落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一声巨响惊得王寅闭上嘴。王寅止了话,双眸飘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姜行习惯了俞落一惊一乍的行动,在一旁分析起王寅的话来。
他是在说谎吗?还是说他是真的不知道真相?鬼刹并不是被三席藏起,而是在二十四席的书院里藏着。
“九十九人行最忌权这个字,般若大人,得了圣宠,可别忘了规矩啊。”俞落笑得疯癫。
如果有一把大刀按在犯人脖子上,再让一个刽子手在他的脖子上磨刀,发出的声音啊,估计和俞落的笑声一模一样。
“是……”王寅低下头,低垂的碎发挡住了桃花眼里泛起的寒光。
“让姜叔找时间给你作画,至于你的请求……我们会帮忙,但怎么帮得看你们怎么安排。”
“谢过大家主!在下带两位去备好的客房。”
王寅起身行礼作谢,眼眸低垂暗淡,甚至带有些不屑。
“我们来府上做客,依照礼数应当先去拜见主人家。”俞落提醒王寅。
王寅回忆起萧鹤渊谈及姜行时的表情,目光不自觉地略过姜行,眨眨眼,眼里泛出光来,好一会后才笑着回答,“殿下他近来公务繁忙,将此事都交由在下负责,过几日三席上门时才会与两人见面。”
他还得花点时间跟萧鹤渊解释他和姜行的关系,“咳……”
姜行嘴角抽了抽。看着别人的脸咳嗽是几个意思?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
“嗯哼?”俞落收起笑脸,带上了几分认真,开始打量起王寅。
哦~俞落明白了。
几人来到客房前。
“已经备了两间客房,两位可以先去休息,这里有浴池,还有什么需要跟婢女提便是。”
“好。”俞落说完,一把拽过姜行的胳膊,“我和姜叔用一间客房就行了。”
王寅愣了愣,看姜行的目光更加诧异,“那在下不打扰两位休息,先行告退了。”
姜行推了推俞落,“大家主,成何体统,美人相又不在这,没有一起的必要。”
“又不是只有美人相会取你的血。”俞落故意在姜行耳边吹了口气,趁他慌神的瞬间,揽着他就进了房间。
“额……大家主!”姜行眉头紧紧皱起,想推开他,但又不敢将对方推开。
“姜叔,”俞落松开姜行,“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您是指什么?”
“钟离镜央不认识我。”
姜行听了俞落的话,开始回忆这一路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钟离镜央在害怕俞落。但按俞落所说,她不认识俞落……那只能是有人告知了她俞落的身份。
俞落最初走的那一步棋,如今发挥了作用。
“王寅告诉她的?”
俞落摇摇头,脸上带着过分愉悦的笑容,这种不合时机的愉悦化作阴云,压在姜行身上。
“再猜猜看。”
姜行咽了口口水,被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不是王寅吗?王寅不知道鬼刹的真实情况……也就是说他得到的情报也有限。
王寅只是棋子,他的背后有一个棋手。
谁?
姜行猜不到。
“怎么样,有想法了吗?”俞落放下拐杖,走到桌前坐下。
“恕我愚钝。”姜行走上前,等待姜行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也愚钝。”俞落轻抿热茶,弯起的双眼闪过光亮,若审视众生的一轮明月,为人世间降下恐惧。
“大家主,您这不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吗?”
“怎么会,我只是让他们帮我把麻烦先处理了。”
看不懂,姜行是真的看不懂。这九十九人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样藏着秘密在心里不难受吗?而且,一个组织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个人都如此“陌生”的。
算了,他的任务只有作画,赶紧完成赶紧跑路就行,想那么多徒增日后烦恼。
但真的能跑吗?姜行眸光明灭,自嘲般在心里嗔笑一声。
王寅离开客房,准备去书房找萧鹤渊,却忽地想起一件事,寻一处角落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