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毅抬头看向树上的少年,少年的脚尖开始溶解,消失的部分化作一缕缕光芒,犹如水中鱼,天边云,翩翩游曳,融入花小羊的胸膛。
世界被炫目的白色笼罩。
他们回到了方才的室内。
满室寂静中,响起一个细小的呜咽声。
躺在床上的花小羊已经醒来,眼未睁开,泪水不断自眼角滑落。
“小羊,你醒了吗?”花不问轻声问道。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灰白色的双眼盈满泪水。
他已经全明白了。
在梦中,当花不问说出树上的少年就是他自己时,宛如当头一棒。
是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陌生,竟连自己以前的声音也辨认不出来了。
被权势富贵迷晕了头,攀附权势竭尽谄媚所唱的歌,怎能与心境澄澈之人所唱的歌相提并论。难怪在面对曾经的自己时,他会感到恐惧,愤怒,嫉妒和自卑,甚至因此而精神失常。
斩妖亭的鬼如果知晓的话,应该会很失望吧。
在过去的三年,是选择彻底失去花不问,还是选择失去迄今为止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他的心在这两种选择之间来回拉扯。随着那个日期的逼近,这种拉扯逐渐转变成折磨,日益加剧。
生病后,渐渐不再有人关注他,当他得知乐队有新人接替自己,这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疑惑:这些年来他以为完全握在手里的、牢不可破的东西,竟然如此轻易地瓦解了?
恍如一梦,飘忽不可逐。
万幸的是,花不问没有放弃他。
幸好从前那个少年从未消失,只是一直深埋于他的心底。
那天起,在耳畔不断响起的歌声,正是源自内心深处最真实、最迫切的呼唤。
[醒来吧!听听你真正的声音!]
此刻,从梦中醒来的,他不再是那个首席音乐家,而是凤凰山中一心爱着音乐的少年。
“不问,对不起,让你孤单那么久……”
花不问将小羊深深拥入怀中,哽咽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以前你只能依赖我,音乐让我们心灵相通。你成名后,我讨厌你的世界突然充斥着许多别的东西,你的注意力被权势金钱所吸引,对于你来说,我不再是最重要的。我也痛恨你拿我们最喜欢的音乐去讨好那些庸俗的嘴脸。
我离开你,擅自提出三年之期,一直以来拒绝见你,在你生病的时候依然不松口,逼你做出抉择。
多么卑劣自私,这样的我,有资格待在你身边吗?
“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为此付出了多少,却逼着你放弃。”
“不再重要了……那些东西,我全都不要了。”这是花小羊对三年之期的回应。
闻言,花不问只是将手臂收得更紧。
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此刻,他品尝着甜蜜的胜利果实。
喜悦之余,是深深的愧疚。
即便如此,卑劣也好,自私也好,他也绝不放手。
两颗渐行渐远的心,终于再度紧紧相依。
“真是感人至深呐。”
过了很久,雪铭如此幽幽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