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少爷,闻言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
这下坏菜了。
虽然经常摸不透男朋友的心思,但经过近一年时间的相处,柯跃尘还是从那人的说话模式中找到了一些规律。
比如对于想说的话,易垒往往会表达得清晰明了,十分直观,可对于不想说的话,则是三棍子也打不出半声响。
除此之外,大少爷很少直接开口说“不”,他的拒绝更像一种无言的反抗,总是悄无声息的。
所以沉默大抵意味着不行。
想到这里,柯跃尘已然憋出了一脑门汗。
这大半夜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上哪儿买成人用品去?
再说这间房整整四百块,难道就抱着纯洁地睡一晚?
那未免也太亏了!
心思急转之下,柯跃尘当即决定去楼下碰碰运气,想着既然是酒店附近,那应该有配套贩卖。
结果他刚要从床上起身,大少爷就一下把他薅了回去,接着伸出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万一弄伤了呢?”他问,“你打算怎么补偿?”
补偿?
这个词像一种无意识却有意义的提醒,让柯跃尘立刻想到了什么,他脱口而出:“大不了下次,我让你随便弄!”
话音刚落,易垒便扬了扬眉毛:“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不信。”
这回,柯跃尘干脆对天竖起三根手指:“如有半句虚言,我这辈子不举!”
试问谁人能在一天之内接连两次用自己下半身发毒誓?
恐怕也只有某位色令智昏的老流氓了。
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后的心满意足,易垒终于笑了一下,说:“那你来吧。”
出租车停在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已是凌晨将至,校园里没有人的踪影,潮湿的雾气将路灯的光折成苍白的黄,仿佛油尽灯枯前最后一丝光亮。
这穷途末路般的场景,像极了柯跃尘此时的心情。
抛去酒店发生的糟心事不说,早前庆功宴上他就有些心烦意乱,只因闲聊时得知,ACCA这个专业要在大三离开浦口,搬去另一个校区上课。
那个校区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市里,毗邻莫愁湖,故命名为莫愁校区,跟蛮荒之地的浦口隔着浩浩荡荡的长江和不计其数的丘陵,可谓山水迢迢。
这意味着从下学期开始,他跟易垒再也不能白天一起吃饭,晚上一起散步,不能拐个弯儿就跑去对方宿舍,不能在没课的空档偷偷守在对方教室门外......
总而言之,不能想见面就见面。
简直跟他妈异地恋没区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异地恋早晚得分。
当初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因为异地恋分的手,虽然柯跃尘觉得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恋爱,但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到了下学期,他跟易垒会不会也因为这个分手?
即便清楚这是毫无意义的杞人忧天,可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格外头疼。
转眼间,两人来到一处树影交错的拐角,光线昏暗加上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杞人”不出意外地踉跄了一下。
下意识抓住身边人伸过来的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柯跃尘注意到身边那位始终默不作声的男朋友,竟然在笑。
准确地说,是在憋笑——嘴角有未消散殆尽的纹路,唇瓣抿得生硬但弧度鲜明,最关键的是眼神闪躲不敢正视他。
真是奇了。
凭什么自己心事重重得仿佛如临末日,而大少爷却可以幸灾乐祸似的偷笑?
柯跃尘推开易垒的手,想想觉得不解气,又用力朝那人腰上掐了一把:“你笑什么?”
大少爷抿着嘴唇不说话,人却意味深长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抬起的脚尖堪堪踢在半步外的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动静犹如勾魂的铁索,将柯跃尘的思绪瞬间拉回到半小时前。
彼时,两人都已经热了身,上衣早就脱掉了,还在磨蹭的原因是大少爷的裤子太□□。
工装裤,腰部没有弹性,要命的是口袋里还塞着个手机,把本就不宽裕的扣眼儿绷得特别紧。
这种场合本就容易使人紧张,更何况跟纽扣缠斗了几分钟的柯跃尘除了紧张,还尤为急切。
后来在易垒的建议下,他暂且放弃纽扣,转而先行解决起碍手碍脚的手机。
可那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怪就怪裤子口袋太小,以至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台机器握在手里的时候,柯跃尘觉得自己不是拿了个手机,而是挖了枚炸弹。
所以,当这枚“炸弹”在手里突然震动并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它丢了出去。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变成了,柯跃尘蓦地从床上腾空而起,同时张开双臂,追随着手机划出的弧线坠地而去。
手机落在手里的时候天是昏的地是暗的,那一秒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耳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他头晕眼花。
打断初夜好事导致柯跃尘一头栽进垃圾桶并连夜赶回学校的罪魁祸首,正是大少爷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周小成。
电话里,这位“程咬金”苦口婆心地叫易垒赶紧回宿舍,说什么今天教导主任亲自查房,赶在十二点前回来还有一线希望。
听得柯跃尘只想翻白眼。
查房算什么!
扣分算什么!
以后他怕是对酒店有了阴影,床上的雄风都要毁在这通该死的电话上了!
“你丫是不是搞错了状况?”恼羞成怒的柯跃尘边说边绕到易垒身后,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作势就要往那人后背上跳,“看我软了你很开心?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行,以后失去幸福的人可是你......”
话音未落,身前陡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哑。
只见跳跃中的柯跃尘还未来得及将身体全部重量压上去,手臂下的易垒已经双腿一软,率先往旁边的树干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