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的。”易垒说,“我没有结过婚,更不会为了这种事结婚。”
愣了两秒,柯跃尘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易垒没有结过婚,也不会为了收养小月而结婚,那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他们还有可能重新在一起?
不,不可能。
这个人曾经对他做过那样的事,尽管彼时他们已经分手,但那种行为与背叛无异,五年来他始终无法释怀。
就算抛开往事,现如今也有一道难题摆在眼前——既然于冬林能找到他家里来,那说明易建业知道他们的事。
“你傻呀!”柯跃尘恨铁不成钢道,“这种事为什么要认?我以前教过你什么?装模作样!掩人耳......”
“没用的。”易垒打断他,无奈地笑,“他有我们当年的照片。”
大脑下意识的反应是完了,可转念一想,那时候他俩就算干柴烈火,也不至于在大街上行苟且之事。
况且学校里勾肩搭背的男生多了去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铁证,才会让大律师也无计可施,只能乖乖招供?
“有几张能让你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易垒说,“你想看也可以,但是......”
话说一半,他忽地又把水杯拿过来,拧开杯盖,递到柯跃尘面前。
呵,威逼利诱这一套,某些人真是使唤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喝完两大杯酸盐水和半碗稀粥后,柯跃尘重新倒回床上。
他身上没有力气,还时不时打寒战,然而眼睛却是烫的,仿佛有一块烧红的铁片烙在眼皮上。
这个时候只想睡觉,可眼下周小成入狱、张萌萌失踪、真凶逍遥法外,无一不是撂在心口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以及易建业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在一起的?
六年前易垒提分手跟易建业有没有关系?
直觉告诉他,易家两父子间的关系纷繁无比,其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大少爷似乎有把柄在他老子手里,不然一个深耕五年的律师,何至于落到食不果腹、朝不保夕、需要家里秘书私下接济的地步?
可不管真相如何,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当年东窗事发之时,易建业必定没有轻饶这个唯一的亲儿子。
“易垒......”柯跃尘睁不开眼,却锲而不舍地抓着身边人的手,“我能帮你......我一定能帮你......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
“那你做吧......”
吃惊的同时,易垒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做什么?”
只见柯跃尘缓缓张开嘴,压低舌头,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易垒却立刻看懂了。
“你烧糊涂了。”他帮柯跃尘压好被角,又用手背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快睡吧。”
“可他们说......做那个......好得快......”
“他们?他们是谁?”
柯跃尘却不说话了。
正当易垒以为他睡着了,要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挣动了一下:“你到底......来不来......”
他声音黏糊糊的,有气无力却听得人心痒,抓人的那只手也不老实,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仿佛在撒娇。
那一刻,易垒突然想不顾一切地压上去,想拼尽全力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想朝着那个向往已久的归宿深处涌动,想化成山,化成海,化成雨露和甘霖跟他融为一体。
但这些终究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他摸摸柯跃尘的额头,弯起嘴角,却没有发出笑的声音:“你这个样子,经不住我折腾。”
床上那人顿时像泄了气,手上安分了,嘴巴却还在小声嘟哝,说的仿佛是“禽兽”两个字。
以前这个人就经常变着花样地骂他,混蛋、王八蛋、杀千刀的......他早就习惯了,耳熟能详且照单全收。
想骂就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不遮掩,也无需隐藏——他爱得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人。
爱他的随性,他的坦荡,他的潇洒。
但在爱他的同时,又会因为他的不拘,他的不羁而患得患失。
想到这里,易垒忽然想吻一吻柯跃尘的嘴唇,可他知道,自己一旦吻下去,这个人便没办法好好睡觉了。
要忍住。
“睡吧。”他像哄小孩那样轻轻拍打柯跃尘,“等你好了,怎么都可以。”
“也可以......再让我一次?”
哦,差点忘了,他深爱着的,还是一个无惧无畏,倔强执着到他无计可施的人。
“可以。”
像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柯跃尘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又问:“我的感情......是不是很廉价......”
“不廉价。”
“那有......多值钱......”
或许是因为太难受,又或许是因为药效正在发挥作用,柯跃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也越来越绵长,紧抓着易垒的手逐渐卸了力,轻轻一碰便可以拿下来。
易垒把那只手攥在手里握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进被子里。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柯跃尘的眼角不再轻微跳动,久到他的鼻息变成轻微的鼾息,易垒才凑过去,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是无价之宝。”他望着那人沉静的睡颜,自言自语道,“你等于月亮加六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