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句话瞬间应验,后来易垒就真的好好上课了,没有再回一个字。
没关系,柯跃尘自我安慰地想,他男朋友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们以前也没有很频繁地聊天,总不能因为在一起了,就强求对方改变。
况且人家现在还在上课。
十一点半,临近下课,柯跃尘编辑信息问易垒要不要一起午饭。
一行字打了一半又挨个删除。
他觉得自己太粘人了,对方如果有这样的打算,自然会来找他。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小时。
而易垒也确实没这个打算。
柯跃尘叹了叹气,去食堂胡乱对付了下午饭,回宿舍补睡。
早上醒太早了,这会儿本该很困,可是小吊扇在头顶“咯吱咯吱”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加上胡严又笑他在床上烙大饼,柯跃尘索性不睡了,起床去教室趴着。
夏天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两节课下,又终于在五点半之前赶好部门要的稿件。
日头偏西的时候,柯跃尘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出来。
然后就后悔了。
润泽湖的水晒得发白发亮,晃得他眼睛疼。
夕阳时分的太阳虽没有正午那么毒辣,但余威犹在。
这个点,去食堂吃饭太早,回宿舍睡觉也太早,还不如回图书馆继续坐着。
财管课的作业还没写,英语课的单词也没背,有太多事情可以做了。
但似乎又都提不起精神。
太奇怪了,以前这种时候他都是如何度过的?
为什么现在除了找易垒,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一提起易垒那就更奇怪了,整整七个小时过去了,那个人下午没课,为什么不来找他?
他们这样真的算是在谈恋爱吗?
明明昨天晚上那么难舍难分。
那个人吻他的时候,呼吸直直地扑在脸上,那么温暖,那么急促。
柯跃尘猛地刹住脚,脑子里蹦出昨晚易垒最后说的那句——到此为止。
为什么此刻回味起来,有种一刀两断的意思?
这下一秒钟都等不了了,他掏出手机,立刻要给易垒打电话。
按下拨号键的前一刻停住了,思考再三,决定直接去他宿舍。
从图书馆去澄园或者泽园,必经一条长长的上山路。
这条路由长而宽的大石板铺成,两边栽种半人高的小叶女贞,修剪成整齐的块状。
这个时点路上人不多,所以当前方突然出现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时,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那一行七八个人,穿着颜色各异的球衣,杂牌军似的从石阶上下来。
柯跃尘一眼就看到为首的那个白衣男生。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那人的脸,而是因为那人的脸恰好被手上那只活蹦乱跳的足球挡着。
除此之外他还侧着头,跟旁边的绿衣男生说着什么。
那绿衣男生正是周小成。
他们一群人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跟前。
足球又被抛起来,这次没有落回白衣男生手里,而是被他用指尖顶着,稳稳地旋转。
就这么玩了一会,他才终于收手,将球抱在怀中。
与此同时,柯跃尘看到易垒的脸。
他今天没戴帽子,用一根发带束着额前的头发,整个人干净又清爽。
心情看起来不错,不对,是非常好,因为他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很有春风得意的感觉。
倒是柯跃尘,像被人下了定身咒,整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四目相对。
那人神色未变,目光里含着他,却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
并且也没有打算跟他说话。
先说话的是周小成,乐呵呵地问,这么早就去吃饭吗?
一行人都跟着他停下来,易垒也停下来,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看着。
柯跃尘含糊应声。
“不如来看我们踢球啊!”周小成又说,“看我今天怎么以一己之力血虐他们法学班七个老爷们!”
话音刚落便有人笑起来,易垒更是伸手在周小成脑门上推了一下,举止亲昵。
原来都是他们班自己人。
刚刚柯跃尘还担心遇到的是校队,万一碰到钱洋,知道他认识易垒,岂不尴尬。
现在想想完全是自作多情。
因为易垒看上去根本不认识他。
那人虽一直看着他,但眼神却跟身后那些人的没两样——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客般的目光。
就好像......好像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象。
他没帮他摆脱眼镜男的纠缠,没在众人的期待中答应他借钥匙,没在打烊的肯德基门口坐到半夜;
他没带他回家,没给他唱歌做饭,没有千里迢迢跑去扬州;
当然他也没表白,没送相机和帽子,没跟他在夜深人静的树林里接吻。
柯跃尘笑了笑,拒绝了周小成。
须臾,易垒环住周小成的脖子,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周小成便跟他道别,接着,一群人跟着潇潇洒洒地走了。
对了,想起来了,昨晚他还说:“你别再招我了。”
你别再招惹我了。
就好像他是什么遗留了千年的祸害一样。
直到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柯跃尘才从纷繁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蓦然回首,石阶之下,图书馆和教学楼涌出成片的人群,五颜六色地汇集在一起。
而那众星捧月般的白,也已归于人海,遍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