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易垒发话了,语气依旧如电话里那般,像是来讨债的。
“你今天没去上班?”
按捺着心中滔天的不悦,柯跃尘哑声哑气地“嗯”了一声。
他嘴上不说,暗地里却希望那人脑子来个急转弯,以便他明白自己今天没去上班,是因为特意请了假打算陪他。
大少爷显然没领悟到这层深意,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便揪住他的把柄,反将一军:“也没在家。”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他在撒谎,没有当场戳穿,只是为了当面与他对峙。
好一手恶人先告状。
柯跃尘本想回敬一句“你他妈也没接我电话啊”,话到了嘴边,忽然觉得没意思。
何必跟一个不请自来,不告而别,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讲道理?
还不如省点力气,回家睡觉。
他狗脾气说来就来,双手一拍大腿,麻利起身。
还没站稳,脚下便一顿,将一块石子踢进河里。
噗通一声。
身体仿佛跌入一片柔软的沼泽地里,铺天盖地的温暖淹没上来,绵而有力地从身后束缚住他。
易垒附在耳边轻声说:“我可以放开你,从此不再纠缠你,但你得给我样东西。”
晚风吹过芦苇荡,发出低低切切的私语。
柯跃尘惊觉,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扬州三把刀闻名天下,大少爷来了这么些天,只勉勉强强体验了一把厨刀。
娱乐项目片叶未沾,旅游景点一个没去,来的时候还带了满满一背包吃的作为见面礼。
而自己这几天竟然没想到要买点东西给他带走,真真是太不应该了。
“好。”柯跃尘顿时没力气挣扎了,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你明天几点的车?上午我去趟市里,买点特产回来给你。”
那人却把额头抵在他后颈上,深吸一口气:“我不要那些。”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身上的东西。”
这几个字合着呜咽的鸣笛声传来,没被那悠远的声音掩盖,却似那声音一般留有回响。
柯跃尘尚未分辨出这话的确切含义,人已经被易垒按着肩膀,迅速转了个身。
一只手突然摁上来,固定住他的头,柯跃尘看不见,却知道一股猛烈的气息正在逼近,他下意识闭上眼,接着便被易垒吻住嘴唇。
那两片嘴唇软软糯糯的,温热地贴住他的,却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放。
“这是还你的。”
易垒抚了抚他的脸颊,他们唇瓣相离,额头依旧抵在一起。
“下面这个,是我要的。”
说完不待反应,那人便钳制住他的下巴,再度吻上来。
这一次易垒没作停留,而是长驱直进,深入唇齿之间。
感官被无限放大,柠檬的香气混着丝丝甜味涌进来,填满口腔。
原来那绿盒子里装的不是烟,而是口香糖。
呼吸纠缠,唇齿相依,一切都像是漫长酣睡中的迷离梦境,不真实却又不愿醒来。
可梦境到底是梦境,无需摇晃便会破碎。
就像在炉火上温着的一壶水,还没等到沸点降临,便被釜底抽了薪。
易垒蓦地放开他,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没有任何眷恋地退入身后的黑暗,将那温软的感觉一并带走。
“我要的就是这个。”他说。
柯跃尘抬手碰了碰嘴唇,那上面残留着对方的气息,已经变得冰凉,鼻尖也是冰凉的,是蹭到了那人脸上的汗。
“你......你怎么可以…...”
他支吾着,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吻我”两个字。
易垒却笑了,语调轻快,满是揶揄:“可以什么?”
“我没跟别人这样过。”
“是吗?”那人问,质疑完竟然又开始笑,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柯跃尘完全反应不过来。
刚刚那真的是一个吻吗?
吻指用嘴唇去接触人或物以表示爱的情感。
可爱应该是神圣的,庄重的,而不是像他这样,随意拿起又随意放下。
或许那对他来说算不上是吻,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
柯跃尘暗骂一声混蛋,同时大步迈出去,想把那藏头露尾的无耻之徒从阴影里揪出来。
他很想好好看一看那张脸,好好听一听那张嘴是如何笑着说出这些话的。
周围寂静无声,接连扑了几次空,柯跃尘才意识到那人早已不在附近。
他不知何时趁着朦胧的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再次丢下他一个人。
心里悬着的那根绳索倏地一紧,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黑灯瞎火也好,台阶层叠也罢,他要追上去,不惜一切代价地追上去。
下一秒,却险些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摔倒——地上的衬衫和帽子绊住了他的脚步。
这两样东西先前有模有样地穿在易垒身上,似昂贵精美的装饰体。
如今却变成皱巴巴的一团,像用完即可弃的垃圾,被他扔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