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界面切回到收件箱,柯跃尘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顺序。
最上面那条信息是最后发过来的,所以正确的阅读顺序应该是:
你饿不饿?——三根旗杆见。——去小街。——我好饿。——晚上没吃饭。
同样的五句话,味道却全然变了个样,字里行间忽然就多了点乞求的意味,显得“夹生饭”三个字都没那么硌牙了,甚至,还有点可怜。
大会结束后进入每个部门各自开小会的议程,一通零零碎碎讲完,时间早过了八点。
柯跃尘赶时间,小会结束后飞奔进厕所,洗手的间隙,正好有一高一矮两个男生进来。
高的那个他认识,外联部副部长沈自鸣,看来易垒那边的小会也开完了。
两个人背对他,矮个子男生丝毫不避讳旁人:“他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嘛,拽什么拽?”
沈自鸣倒是十分老道地往周围确认了一眼:“一样的,大家都是为学生会做事。”
“这能一样吗?他拉到的赞助是自己家的,这算什么本事?但部长你靠的可是自己!我就是看不惯他......”
后面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柯跃尘没有再听,一路下楼,从敏达东门出来,走出教学楼。
半小时后两人在喜得美落座。
这里宽敞明亮且安静,是小街上为数不多的可以让人吃饭不被打扰的地方,自然是柯跃尘挑的。
鸡翅和鸭锁骨在油锅里翻滚过,发出澄亮的光泽和撩人的气味,也是柯跃尘点的。
他埋头大快朵颐,对面那人则以手支颐,举着杯奶茶细饮慢酌,这场景倒像是大少爷陪着穷小子出来消遣的。
沉默的空档,门口的语音播报冒出一声“欢迎光临”,玻璃门被推开,夜风挟着微湿的空气和人声卷进来。
一股香水味由远及近,来人停在桌边,竟是章婷。
她先是一愣,尔后惊呼,你们俩居然认识?!口吻仿佛次元壁被打破。
柯跃尘本也想问同样的话,在嘴里的食物嚼巴干净后反应过来,他俩都在文艺社,还一起参加了迎新晚会,认识并不奇怪。
“我知道了,你们是学生会认识的。”
章婷也反应过来了,笑了笑,将伞收至手中,细密的雨珠从伞尖处滴下来。
“易垒也在外联部。”
她拎着打包好的食物走出门外,道别的时候柯跃尘才觉出奇怪,自己明明在组织部,她为什么要说“也”。
他扭头看向门外,灯光晦暗,细雨绵绵,有个男生撑伞站在门口,看到章婷出来便先行了一步,看不出俩人是不是一起的。
那个男生的背影有些眼熟。
“是沈自鸣。”易垒说。
外联部副部长这个头衔让柯跃尘蓦地想到一件事:章婷嘴里的那个“也”,其实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沈自鸣?
接着,大脑又诡异地把另一件事跟这件事联系上了,那就是章婷那个成天闹分手的男朋友,该不会就是沈自鸣吧?
章婷没有加入学生会,而沈自鸣高他们一届,又是国贸专业的,按理说,两人平日里并不会有交集。
可退一万步讲,就算认识,单凭刚刚那几秒,也根本无法确认他们的关系——两人各打着一把伞,看起来比他跟易垒还要清白。
顺藤摸瓜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柯跃尘有些不甘心地哼了一声:“你们外联部的人都好奇怪。”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易垒却听懂了,他停下搅动吸管的手,将目光看过来:“沈自鸣怎么你了?”
柯跃尘摇头不语,总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猜测而毁掉别人的名声,况且那人还是易垒的部长。
如果记得没错,当初拉易垒进外联部的人就是沈自鸣,他们之间应该有些交情。
但提到这个人,又免不了想起在厕所里听到的那两句舌根,突然就有点不太高兴。
他知道易垒不会为了学校里这点事去求易建业,那五万块钱的赞助费必然是他自食其力的成果。
但易少爷的这一壮举经过主席团三番五次的赞美,大会小会的酝酿发酵,再加上他本人平时不接地气的作风,难免会让人产生误会。
轻则给他扣一个“高高在上”的帽子,重则冷言冷语,明朝暗讽。
学生会里都是人精,他有些担心他的处境。
“在想什么?”易垒问。
柯跃尘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问他:“外联部好玩吗?”
“不算无聊。”
“你这次得了这么大一个功劳,部门里没庆祝一下?”
“他们喊了,我没去。”
倒也符合易少爷的脾气。
悬着的一颗心轻轻放了放,说到底易垒也是为部门做贡献,就算其他人再怎么看不惯他,那三个部长一定是站在他这边的,就像沈自鸣说的,大家都是为学生会做事。
他们从喜得美出来的时候,天上不下雨,地上湿漉漉,喧闹的小街被雨水冲刷干净,相比往常安静不少。
回去走小门,一条笔直的林荫道,不宽也不长,两边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
下山的路上鲜有行人,偶尔有一两片沾着雨水的叶子飘下来,落在脚边。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路,易垒突然问:“那个人有没有再找过你?”
柯跃尘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堵过自己两次的眼镜男,轻快地说:“没有,学校这么大,哪能天天遇到。”
“你以后一个人别这么晚回宿舍。”
“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被摸几下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他个子又高,力气也不小,真要较起劲来那人未必能占到便宜。
“如果不是摸,而是亲呢?”
脚下“啪嗒”一声,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柯跃尘双手背在身后,不由得顿住脚步。
易垒也停下来,面对面看着他:“如果一个男生亲了你,你怎么办?”
上次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不算,所以严格计较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亲过女孩儿。
初吻给了一个男的?
“接受不了?”
“也不是,得看是谁。”
“比如?”
柯跃尘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须臾,他放下手,飞快地说:“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