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垒直接走了,没给他任何眼神,关门的声音干脆利落。
柯跃尘整整傻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突然了,完全超出预料。
那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可......他不是没钱吗?不是没地方住吗?
所以易垒的意思是,他宁愿厚着脸皮找别人借钱也不想看见他,宁愿露宿街头朝不保夕也不愿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哪怕这些事情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柯跃尘突然就后悔了。
那样的羞辱,换做是谁都会生气的吧?是个人都要面子,更何况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不该出此下策,不该那么咄咄逼人。
现在好了,弄巧成拙了,那人会怎么想他?
会觉得他是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麻烦吗?还是一个只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混蛋?
想到这里,柯跃尘不禁头皮发麻。
他发誓自己并没有真的想让易垒做这些,保姆也好,卖身也罢,他只是单纯地想帮他,希望他顺理成章地接受自己的钱,仅此而已。
叮铃铃——
柯跃尘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出一身冷汗,回神时手机脱离掌心,掉在地上。
是倒计时结束的提示音,手机界面不再跳动,变成一串静止排列的数字“0”,内里空空的,像被什么东西掏光了。
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即使他们以后还会见面,即使他还有机会解释,但一想到易垒可能误会了他,柯跃尘就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他宁愿那人厌恶他讨厌他痛恨他,也不要他误会他。
出门前一刻大脑还是空白的——该去哪?走路还是开车?
开车或许更快一些,但晚上光线不好,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看清人行道上的每一个人。
好在易垒脚扭伤了,脚程应该不会太快,小跑的话或许能够追上。
大门被用力推开,刚跨出去一步,门外的声控灯就亮了,光亮持续了两秒,紧接着“滋啦”一声,剧烈闪烁起来。
泛白的灯光与幽深的黑暗快速交替,刺得双眼剧痛,模糊出泪花,柯跃尘不得不闭上眼,脚下顿时寸步难行。
一只手摸到门框,堪堪站稳脚步,另一只手便急不可耐地往身前探出去。
柯跃尘一时说不上来,这是突遭黑暗的本能反应,还是自己太急于走出这间屋子了,或许都不是,或许他只是希望有人可以抓住他,让他显得不那么无助,不那么惶恐。
下一秒,他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接住。
这时眼睛依旧睁不开,触觉被无限放大,手上传来一股力量,将他用力向门外拉。
身体失控般向前扑去,像一条咬了钩正被拖出水面的鱼,柯跃尘还未惊叫出声,人就已经停好站稳——有人扶着他的腰,而他的手正按在对方胸口上。
触感是柔软的衣料,轻薄光滑,带着体温,就好像易垒站在他面前。
“眼睛怎么了?”那人问。
真的是他!
但柯跃尘仍不放心,一边抓住对方不放,一边用力揉搓眼睛,想要第一时间确认。
好在声控灯已经不闪了,视线穿过朦胧狭窄的缝隙,到达那人的脸。
“哭了?”
易垒捧着他的脸,指腹从眼角划过,留下冰凉的触感——那是他被灯光晃出的眼泪。
“以为我走了?”
柯跃尘很没志气地点了点头,抽抽鼻子,声音变得语无伦次:“你怎么......你、你去哪儿了?”
“手机落你车上了。”
“那、那你是回来还车钥匙的?”
易垒却不说话了。
他的沉默让柯跃尘满腹的兵荒马乱变成心惊胆战,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揪住对方的衣领,几近崩溃地问:“到底是什么?”
那人依旧不声不响,片刻后忽然凑近了,附在耳边轻声说:“我准备好了。”
柯跃尘觉得自己就是易垒手里那部电量耗尽的手机,终于在这一刻,通上了电源,续上了命。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乒乒乓乓,清脆又悦耳,合着源源不断的水流声,像一首婉转动听的老歌。
案台前的那个身影高大消瘦,衣袖悬在手肘处晃悠,下摆松垮垮地掖在腰间。
柯跃尘猫在门口,看着搁在架子上的洗干净的碗,碗沿处正有水珠滴滴而下,不禁有些恍惚:他竟然真的在洗碗?
“不是你吩咐的吗?”那人回头望了他一眼。
“啊?”柯跃尘还在愣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机遮住脸,“那个......刚刚薛律师拉了个群。”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