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黑皮的手转而向下,顺着后颈揪住衣服,一下就把他像只鸟一样地拎起来。
柯跃尘今天穿一件薄薄的夹克外套,很是宽松,因为扭打拉链已滑至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他陡然收起手臂,人一下从衣服里掉出来,一个扭身,转到黑皮面前,照着他的小腹又是一脚。
那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与此同时,有人掐住他的脖子。
一时间呼吸困难,嗓子又痛又痒却咳不出来,那只手没有罢休,掐住他的同时,用力带着他的头往墙上撞去。
那一瞬间,大脑十分冷静,柯跃尘茫然地想,脑震荡会不会导致失忆?
如果会就好了。
然后他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撞开人群。
来不及看清,身体便摆脱了束缚,他无法抑制地剧烈咳嗽,有人扶着他,有人应声倒地。
“是他!是那个律师!”
柯跃尘大口喘气,发不出声音,被易垒丢过来的手机砸了个满怀。
那人挡在他身前,沉声说:“报警!”
哆嗦着把电话拿到耳边,还没开口,忽觉眼前寒光一闪,易垒竟反手掏出一把折叠式水果刀,弹出的刀刃直指对面。
“谁敢过来?”
人群一阵骚乱,进进退退不敢靠近,黑皮踉跄着站起来,几个人边动边往他那边看,等他发号施令。
“你小子有种!”黑皮将一口白沫吐在地上,“给爷爷等着!”
话音刚落,一伙人顿时一溜烟似的,从楼道消失了。
呼吸还是乱的,离谱,简直离谱到家。
柯跃尘单手叉腰,朝易垒扬了扬手里的电话:“大哥,你这玩意儿根本没电。”
易垒敛眉垂目,利落地收了手机:“吓唬他们足够。”
“可是......”柯跃尘摊在墙上,看着那人淡定地收起刀刃,用狼狈也无法掩饰的难以置信问,“你居然随身带刀?”
“早上出门拿的,从你家。”
“……”
易垒语气平静,仿佛只是爬了两层楼梯:“我去找他们谈事,带着防身。”
防身?倒不如说是同归于尽。
柯跃尘抽出一支烟,打算平复平复心情。
这种事在他刚入行找人的时候常常遇到,后来他摸出门路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大事小事都能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化解。
今天或许是因为易垒,他一时没忍住,结果就是好久没练,拳脚都生疏了,差点儿被人端了老窝。
他暗自唏嘘,还没掏出火机,易垒已经上前一步,一把捞起他拿烟的手,翻转到手心,那里有几道红色的擦伤,正冒着细密的血珠。
“你受伤了。”
“刚刚蹭到了,没事。”
柯跃尘试着抽回手,没抽动,看见易垒将手伸进口袋,他瞬间紧张起来,刚刚那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把刀。
然而易垒却抽出一张纸巾,展成巴掌大小,低头帮他擦拭伤口。
“有没有消毒的东西?”
那人的呼吸铺洒在伤口上,缓慢而温热。
柯跃尘恍惚地想,有这个必要吗?几年前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磕在一块石头上,血染红了大片雪地的时候,都有没这样兴师动众。
“痛吗?”易垒问。
当然痛啊!那时候他躺在医院的床上,麻药过了,人却动不了。
他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像润泽湖底的一块石子,陷在疼痛的幻觉里出不去。
“不痛。”柯跃尘说。
而那个叫王明的人,此刻正站在楼梯口朝这边张望。
“大哥,不是我带他们来的!我只说那天在医院见过你!”
柯跃尘没接他的话,兀自沉默着,半晌,听见易垒轻声说:“好了。”
他低头,看见伤口被整张纸巾包裹住,白色的尾结翘着,像一对雪白的兔耳。
双手一得到自由,柯跃尘便急不可耐地点了烟,叼在嘴里,他递给王明一□□人犹豫了一下,没敢接。
“我明白。”柯跃尘抽动着嘴角,白烟丝丝外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知道你是好人!”王明好像鼓足了勇气,“还有立哥,立哥也是好人!”
原来周小立这次受伤,并非为了义气强出头,而是想护着身边这几个兄弟。
周小成这个弟弟,倒也有几分他哥当年的风骨。
“你走吧。”柯跃尘就着窗台灭了烟,“周小立那边我会处理的。”
王明像终于得到什么允诺似的,连连道谢,临走前,易垒又嘱咐他,尽早离开那些是非之地。
一场波折彻底平息,柯跃尘去捡地上的外套,弯腰时“嘶”地一声,倒抽几口凉气,险些栽倒。
易垒作势要掀他衣服。
“你要干嘛?”柯跃尘捂着T恤下摆,警惕地躲向一边,像个惊弓之鸟。
“还有哪受伤?”
“后背,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
易垒侧着头,从上到下扫视他:“这会儿倒像个正人君子。”
“什么?”说完蓦地反应过来,借衣角猛擦手心的汗,“你有没有哪儿受伤?”
“脚扭了,没事。”
好像并不是没事。
他每挪一步,身体便绷紧一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扶着柯跃尘的手还是稳稳的。
到了平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走到电梯口,捡到易垒丢在地上的西装外套。
“你在这儿别动。”
柯跃尘替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想到办公室的门还开着,他安慰似的捏捏那人的掌心。
“等我回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