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鸢的视角
我回了皇宫。
皇后问我:“公主怎么样了?”
皇后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浑像个沧桑老人,把我吓得合不拢嘴——我真怕她熬不过这个冬天。
“公主一切都好,”我缓了缓,道,“她向你问好呢。”
“那我就放心了/你也劳累了,去休息吧。”皇后勉强笑了笑。
当晚,谢莉告诉我,皇后食不下咽又常常呕吐,吐到最后连酸水都翻涌上来了。
“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吗?”我惊讶道。
“御医有的说是新病,有的说是时疫,”谢莉忧心道,“有的宫人说皇后是被诅咒了——就像上次一样。”
“哪来的诅咒!全是胡说八道!”
好吧……我的确在井边学着母亲的模样请水仙女祝我和哥哥一臂之力,但我也没想让皇后这么痛苦。
等等……谁说一定是诅咒?不还有“心病”和“时疫”这俩可能性吗?
反正不是我的问题。
“我待会儿要去祷告室为皇后祈祷,你要去吗?”谢莉问我。
“我当然要去啦,”我大声道,“毕竟我也希望她能好起来。”
跪在地上,对着受难像时,我满脑子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办。
皇帝也许会娶新的妻子,也许是国外的某个公主——不管怎样,她肯定不比谢珍好相处。我还能留在宫里吗?还能做新皇后的侍女吗?我该怎样取得新皇后的信任呢?
回房后,谢莉仍然忧思着坐立不安。
“皇后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谢莉道,“我们家穷,我进宫后,皇后一直关照我,还让我的哥哥有了当兵的机会。”
“你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谢武功……”谢莉捏着胸前的十字架,“你走的这段时间,皇后也一直挂念你呢。”
“是吗?”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平心而论,谢珍人真的挺不错的。
“是呀,皇后说,待她平安生产后,会趁皇帝陛下高兴时给你赐婚,让你离开宫廷,过上安稳的日子。”
“是吗……”我勉强一笑,“皇后心里有人选了吗?”
“皇后挺希望你能嫁给谢奕大人的,”谢莉道,“但是她说,由你决定。”
我想起姑母的承诺,只要我看上谁,她就给我指婚谁。
如果姑母还在——我心里升起愤怒——我何必这样小心翼翼呢?
可是谢珍也像姑母那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谢珍似乎好了些,能喝下一碗白粥。她对我微微一笑。
“夫人,”我关切道,“您感觉怎么样了?”
“我感觉好多了,”谢珍缓缓道,“外面还在下雪吗?我想看看雪。”
谢莉劝道:“外面很冷,夫人。”
我见谢珍眼神黯淡下去,忙道:“把火炉推得更靠近夫人一点。你们给夫人披那件狐狸的毛裘。我去开窗。”
我轻轻推开窗。
不算很冷,没有风,雪静静地落在树枝上,窗外一片琼枝玉树,鸟儿们依偎在巢中。
我让开身位,免得挡住谢珍的视线。
谢珍笑道:“我小时候,院子里有棵长了瘤子的树,小孩子们根本爬不上去。谢奕偏不信邪,非要爬到树顶上去掏鸟蛋,结果摔下来差点没摔死。”
众人笑了起来。我问:“后来呢?”
谢珍沉默了会儿,道:“后来母亲嫌弃树上的鸟雀叽喳叫唤,就把树砍倒了。鸟儿们不肯弃巢而去,随着树枝被抛到地上,被打死了。”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珍看向我:“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心里很苦涩,也恼怒,“母亲死时我还小呢,但我记得她很爱美,每天都簪花,用人参水泡手。”
“她温柔吗?”谢珍问我。
“很温柔。”
谢珍羡慕道:“她肯定对你温声细语的,很尊重你,所以罗鸢小姐你才能这样明媚自信。”
我很想告诉她“我父亲和我哥哥也很爱我”,但我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
“我母亲很严厉,”谢珍缓缓道,“家里的老仆人说,她年少时立志进修道院成为远近闻名的圣人,但是在兄长去世后,她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福音城女公爵。”
“她肯定很了不起,一个人撑起那么大一个家族。”
谢珍颔首:“自我记事起,母亲就格外奔波少回家,一直都是大哥照顾我和谢奕……唉……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呢……”
我问:“那你们的父亲呢?”
谢家的女孩们仿佛见了鬼一样,脸色“唰”地一声白了。诡异的寂静像粘胶一样将我包裹在内。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谢珍顿了顿,“他差点溺死在洗脸盆内,幸好被人发现,但是他惊惧难安,最后活生生把自己吓死了。”
“怎么会差点溺死在洗脸盆内?”我起了鸡皮疙瘩。
“据说是巫术……”谢珍痛苦道,“我还记得,他去世的时候是一个雨夜,他指着窗外,说女巫站在雨中向他索命。”
我咽了咽唾沫。寒风忽然“呼呼”地吹起来。
我忙道:“我关一下窗户。”
我合上窗户,靠着墙,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这时,谢奕走进来,笑道:“姑娘们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