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默了。
殷驰的胸口上下起伏:“谁教你这样笑的?”
西西说不出来。
因为太多太多了。
在西西短短的过去里,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教她:
西西,要乖,不要闹。
西西,多笑,不要哭。
所以她只能无助地摇摇头,跟记忆里一样,又一次示弱,“……爸爸,我错了。”
声音隔着层毛巾,闷闷的,抖着响起。
殷驰更气了。
他冷着脸,眉眼间盛满了戾气,“不管这是谁教的,都给我忘干净。”
“听好,我只说一遍。”
“再敢这样笑,再敢随便道歉,被我知道了……”
他一把掀开毛巾,在女孩的猝不及防中对上她的视线,金眸冰冷而狠厉。
“无论你在哪,我都会赶过去,”
“狠狠揍你一顿。”
-
十字形监狱的西侧尽头。
——这里有一间由相邻五间牢房打通铸就的殿堂,呈十字架型。
囚犯们正安静地坐在中殿,静静观赏着一场闹剧。
主教站在祭坛前。
他身后,闹剧的“主演”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父啊,求您救救我吧……”
“殷驰已经疯了!”
“好多人都被他打残了丢到沙坑里!还威胁狱医不许救人!”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他抖着,回忆着坑里那些沙虫在肉里钻的画面,吓得涕泗横流,“那些人肯定会感染,甚至截肢!”
“我得到风声,很快就会放一批人出狱……绝不能因为这种事残疾!”
“求您、求您,就护我三个月!求您了!”
他说话开始颠三倒四,甚至胡言起“以后有什么能帮您的只要您说句话”云云。
“文虎,”然而高高在上的主教并未俯首,只是叹息道,“你骗了我。”
一句话,宣判了死刑。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他抖着唇,“那份名单是假的!是错的!我真的没有干过贩卖人口的事,主教,您相信我……”
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努力想够到主教的袍角,左臂上硕大的老虎纹身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扭曲变形,带着股毛骨悚然的狰狞。
眼见就要触碰到袍角,男人脸上狰狞的狂喜尚未完全展露,“砰——!”
是鲨鱼。
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住男人,随意踢了两脚,一脚就将人踢得吐血。
随即抓住一只脚,丝毫不顾沿途的障碍物,开始往外拖。
男人只顾着拼了命地大喊,“您不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吗!”
“您要救我,您应该救我!”
血在红毯上拉出长长一条。
路过坐着的犯人,每人都狠狠地加上一脚。
男人很快便头破血流,彻底陷入眩晕中,只身体还在本能地苟延残喘:“我有用的……我很有用的……救救我……”
主教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于是鲨鱼拖人的动作没有停,信徒们也没停止踹打。
或许是绝望激起愤怒,或许是已经被踹傻,男人开始疯狂大笑。
笑声回荡在“教堂”,底下的“信徒”们不为所动,只是依旧虔诚地望着最前方的主教。
直到走过中殿,没人再加码,男人才得以喘息片刻。
他已经成了个血人,剧烈喘息着,嘴角、鼻间都带着血沫。
“他们……没错……骗子!”
“邪..教教...头……!”
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但一听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中殿内激起小范围的哗然,鲨鱼眼神一厉,抬手——
主教却在这时回过身来。
阴暗潮湿的牢房也无法掩盖他自带的金光,金丝边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衬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圣洁。
他一步一步,走向失足的信徒。
信徒眼底爆发出巨大的希望,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竟然挣脱开了鲨鱼,跌跌撞撞地趴到地上,“父啊,我撒谎了,我承认我撒谎了,请您饶恕我,我始终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会成为您最忠诚的信……”
声音戛然而止,信徒不可置信地抬头,僵硬地望向主教。
主教——穆斯,轻飘飘道:“我宽恕你了。”
他松手,十字架牢牢地扎进男人的脖颈,血四溅开来,瞬间染红了地面。
穆斯接过鲨鱼递来的手帕,缓慢地擦干净手,望向中殿。
殿内,有人面色微变,有人开始祷告,也有人露出嫉恨的神情——嫉恨此人得到主教的垂怜,竟然能被他亲手除掉。
真是一场好戏。
穆斯随手将手帕丢到男人的尸体上,眼底漫起黑线般的笑意。忽然想起昨夜的追踪未果。
他走出牢房,鲨鱼踩过尸体,紧跟其后。
教父头也不回,黑袍卷地,将藏在袖中的发绳往后一丢——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