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荔跟在沈思服身后,紧了紧围巾。
巷口左右满是废弃的商贩小摊。
河其近些年想往旅游城市发展,一些干不了重活的,都去海边支个帐篷,搭个小摊,做起了小生意。
穿过这条巷子右转几米,便是薛荔的家,房子是租的,听说厝主去北方做生意了。
室内温度高了不少,适合裹着被子好好睡觉。
薛荔打了个哈欠,边走边将大衣围巾脱掉,点菜说要吃芋头饭。
声音小得跟自言自语似的,也不知道他听见没,心里估摸着,正想再说一遍。
只见他点点头,一副好像她想吃什么都可以,随口点个八九十个菜他也乐意做的样子。
沈思服一头钻进厨房,薛荔便知道帮不上什么忙。
电视来回插播着广告,没人看,大过年响个声图点热闹。
手又摸到首饰盒上,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心里却闪过一计又一计。
她面子薄,对什么都不在意,人生就图个体面。
送人礼物这事她以往没少做,送给宋仙絮,送给毕白,送给毕梦梦。
可今天这人是沈思服。
想着即将到来的场景,她便觉得头疼。
要是她像起初那般,单纯将沈思服当哥哥,这礼物今天甩手就能送出去。
可偏偏她不是。
薛荔默默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残留的木屑愣了半晌。
窗外发出的“梭梭”声回荡在耳畔,薛荔好像再次回到发觉喜欢沈思服的那天。
那是个雷雨天气,雨大而密,不时划过的闪电伴着轰隆声。
沈思服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给她拍背,哄她睡觉。
倏然,“轰——”的一声炸起,房间内映出闪电的光线。
薛荔惊得睁开眼,狠狠一颤。
沈思服站起身,对着她伸出手,薛荔知道,他即将附身遮住她的耳朵,想替她挡挡窗外嘈杂的声音。
他眼里满是担忧,划过的闪电将室内照得通亮,薛荔看着他,手却在被子里紧了紧。
赶在沈思服动作前,她闭上眼,翻个身佯装睡得深。
直至他离去,薛荔才缓缓睁开眼。
她坐起身来,捂住胸口却发现心跳快得过分,好像下一秒就要沿着喉咙跳出来。
思绪翻涌,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的不安和无措占据了大半。
怎么办?
薛荔猛然发现,她好像喜欢上了沈思服,那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颤着的手紧了又紧,沈思服受伤的小臂、疲惫的双眼和受伤的硬茧不断在她眼前闪过。
薛荔张张嘴,捂着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喜欢”。
她坐了半宿,直至风浪平息,才作出决定。
搬出去。
既然说不出口,那就想办法深埋它。
沈思服走到她身后将滑下去的帽子扯上来。
“吃饭。”
薛荔握住他乱动的手,踩上沙发跳了下去,落在地上也不松手,牵着沈思服就往餐桌走。
沈思服无奈,拍拍手示意她松开,“我去给你拿鞋。”
她习惯在家不穿鞋,现下却松开手随他去,反正拗不过他。
沈思服擦干手上的水坐在一旁,点开手机看看又息屏,在手心摆弄着转圈。
他垂眼,空闲那只手在唇瓣上蹂躏。
薛荔看一眼就知道他有事。
刚想要他直接说,沈思服却先他一步开口。
“陈叔想你晚上过去吃饭。”
他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说,不同意就算了。
薛荔手一顿,没说话。
陈兆才年前就吆喝着,打算三个人一起吃上午这顿团圆饭,只是薛荔拒绝了。
她觉得不合适。
慢慢嚼着饭,薛荔蜷缩手指,还是点头应了。
陈叔待她是好的,三番五次邀请,她没理由不去。
碗底剩了一团饭,她吃不下,沈思服了然,拿过碗准备去厨房洗干净收拾好,将将起身却被薛荔握住手腕。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促使薛荔在他起身时牵住他。
他转过身,歪歪头询问她,又晃晃手中的碗。
干什么?急着洗碗呢。
勇气这次给了力,没让她打退堂鼓,首饰盒已经去掉,剩了个镯子落在兜里。
揣在兜里的手握了一次又一次拳,终于,她抬眼,对上沈思服的视线。
沈思服任由她牵着,眼底是他一贯的平淡。
“新年快乐。”
她轻声说着。
话音落,银镯也圈在沈思服手腕上。
沈思服一愣,晃荡晃荡手,银镯也跟着他来回摇晃,不是大龙大风的款式,只有些树枝一样的纹路,很衬他。
他怔愣着,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薛荔。
外头下起了小雪,囝仔们的歌声再度响起。
“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
读不懂他深深的眼神,她慌忙撇过眼,搓揉着手指直到发烫,听见他说“新年快乐”,薛荔才松了口气。
当晚,薛荔收到了沈思服的转账,没细看金额,反正不少。
她站在窗边,斜对面的房子亮起了暖黄的灯,再过不久,那窗边会出现沈思服,要是他眼尖看到她了,或许会懒懒给她招个手。
当年的喜欢经年之后团成了爱埋在薛荔心头。
她又一次捂住喉咙,却依旧像当年那样,说不出一个“爱”字。
可是那又怎样,薛荔默默想着,她敢肆无忌惮地黏他抱他了,还能送个银镯将他套住,只是唯独不敢说爱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