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回答,以利亚的表情足够说明问题,莱纳德努力克制住喉咙里即将涌起的哭音,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惊慌失措,他盯着以利亚的眼睛:“你用了什么见鬼的魔法,让所有人都把我忘了,对不对?这是该死的魔法把戏,还是平行宇宙,嗯?”
“都不是。”以利亚回答,冷静得像块大理石,“我可以解释。”
“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莱纳德说。
“当然。”以利亚捏住莱纳德的手腕,把他从自己的衣领上用力掰开,然后松开手,后退一步,“介意边走边说吗?斯坦威克先生看起来对咱俩很感兴趣呐。”
莱纳德瞥了眼书店里探头探脑的老约翰,一言不发地扭过身子,沿着阿什兰街往下走去,以利亚跟在他身边,说道:“2018年12月20日,你没记错,我们就是这一天认识的。”
如果莱纳德眼下足够冷静,他会注意到以利亚故作轻快的语调里藏着什么别的东西,但他没有,于是以利亚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我是个时空旅行者,而你也不介意跟我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就像我说的,我们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但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莱纳德这次没有反驳。
以利亚吐出一口长气,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要下雨了,打个赌,这场雨肯定小不了。”
“你看到报纸了,整个东海岸都在下暴雨,淋到这里只是个时间问题。”莱纳德的脚步忽然钉在了地上,天空的确很阴沉,但他却仿佛看到了大雨倾盆,老天爷啊,那场大暴雨……
“我记得那场雨。”莱纳德艰难地说,漆黑的雨夜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我想不起来了,我……”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利亚打断他,灰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神情,“你忘掉这些事是有原因的,强行想起来对你没有好处,相信我,没人比我更希望你恢复记忆,但我不想再把你塞进医疗舱里了。”
莱纳德苦笑:“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是说,我该怎么办?”他回头看了眼熟悉的街道,费奇五金店刚刚开门准备营业,老烟鬼费奇嘴巴里叼着万宝路,一条腿跨过门槛,对他们两个陌生面孔投来警惕的目光。
“我知道这不容易,嘿,我没有开玩笑。”以利亚一本正经地说,“任何人经历你现在经历的大概都得崩溃上几次,你表现算很冷静的了,给自己点时间,莱尼,我是说,莱纳德。”
“无所谓了。”莱纳德叹了口气,两人继续往前走,他勉强打起精神,伸手一指,“‘罗斯兰德’就在前面不远,他家的披萨全密歇根第一,要去尝尝吗?”
“披萨听起来不错,我……”以利亚的声音忽然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飘忽起来,莱纳德一扭头,刚才以利亚还明明走在他身边,可此刻却只剩下一团空气。
“以利亚?”莱纳德提高声音,他原地转了一圈,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以利亚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跟梦里一样——那些梦都说得通,以利亚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不是吗?
可以利亚没告诉他之后该怎么办,莱纳德踯躅片刻,决定还是去吃披萨,他饿坏了,一杯不加糖的可可显然并不足以支持这一早上的情绪消耗。
结果刚迈出一步,以利亚就踉跄着出现在他旁边,就在刚才消失的地方,如果莱纳德不是看得清清楚楚,简直会以为以利亚只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
“老天,你怎么了?”莱纳德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以利亚脸色很差,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
这么做很滑稽,凭空消失显然不是流行性感冒能解释得了的,而且也远不止消失那么简单,莱纳德眼尖地注意到,以利亚缩回口袋的左手掌心里多了道伤口,那地方半分钟前还是完好的。
以利亚很快喘匀气站直:“我没事,别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看我,这次我消失了多久?”他转头看了看,做出判断,“不到两分钟?运气不错啊。”
“以利亚,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什么时候能先回答再问问题?”莱纳德用力捏住对方的胳膊,以免他再凭空消失,“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利亚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时间旅行的一点副作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看来我们对大事的理解不太一样。”莱纳德板着脸,不想露出关心对方的样子,“你明知道有副作用还要时间旅行?怎么了,这东西是上瘾戒不掉吗?”
以利亚咧嘴一笑:“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我以前不是这么旅行的,但我把交通工具弄丢了,所以现在只能凑合。”他拍拍揣着金属笔的口袋:“廉价的时空旅行捷径,风险就是,偶尔会被溢出的时间能量影响。”
“所以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或者什么时间?”莱纳德忍不住问,“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以利亚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从口袋里拿出金属笔,熟练地在空中划出绿色方框,开始写方程式,“披萨估计得等以后再说了,不好意思,我们得赶快回实验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