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知道林如绛没得选,不能让家里背上无力偿还的贷款,但她怎么能毫不在意地接受被卖掉的命运?
被卖了还傻乎乎帮买主省钱,拉着脖子上的项圈说您不用爱我啦,我不值那么多的。
这个笨蛋,在心疼别人之前,就不能先可怜可怜她自己吗?
“我明白这对你不公平,是我乘人之危,用钱把你绑在身边,所以我想补偿你。”薛白聿沉声道。
“如果你想补偿我,当初开一个更高的价格不是更好吗?换一个问心无愧。”林如绛反问。
更高的价钱?
要多少钱才能买回一条人命?
“拜托,不要这样。”薛白聿把脸埋进手心里,声音嘶哑,“不要把自己说成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
“对不起。”林如绛垂下眼。
“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薛白聿红着眼眶,悲哀地看着林如绛,“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觉得你值得一切,想给你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和更多更多的爱,希望你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知道了。”林如绛缓缓点了点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
薛白聿的四肢忽然涌起一股气力,一把把林如绛揽进怀里,用双臂紧紧箍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你根本不想和我结婚吧。”
“你一遍遍地强调结婚,把恋爱和结婚划分得那么开,其实只是在说服你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公平的,这是划算的,这是我做出的选择。”
“我……”林如绛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薛白聿一只手锁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似有似无地擦过她后颈上的腺体,她的身体绷紧了。
“我是个性格很糟糕的人。你搬过来那天,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那是唯一的机会。”薛白聿说。
“现在你再想走,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即使你死了,我也会化成厉鬼把你拉回来,牺牲其他人也无所谓。”
林如绛愣住了,机械般抬手回抱住薛白聿,眼底翻腾着浪潮,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她的嘴唇嗫嚅着,刚吐出一个气音,又死死咬住下嘴唇。
所有的话被她咽回喉咙里,言辞锋利,不经意间割伤了喉管,辛辣辣、火燎燎的痛楚升起,赤红的血汩汩涌出,像在饮自己的血。
她没能反驳薛白聿。
但她还可以逃避。
这是薛白聿今晚最后一次见到林如绛。
吃过晚饭,林如绛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薛白聿在客厅守到后半夜,她都没有出来,关了灯,门缝底下一点光也没有渗出来。
薛白聿踏着斜斜的影子踩上楼梯,不知道隔着一层墙壁,房间里的人缩在被子里颤抖着把脸埋进枕头里,留下一枕湿意。
第二天薛白聿喊人起床喊了个空。
分明上午没有课,林如绛还是早早地去了学校。
她生自己气了,薛白聿心里忐忑,把林如绛床上的小熊猫玩偶当成林如绛本人,替它垫好枕头,盖好被子,柔声哄了几句,当做排练。
过了半晌又觉得自己幼稚,被四仰八叉躺着嚼猫粮的白玉喵呜喵呜嘲笑了几句,气不过,出去打了个电话。
装门师傅对着林如绛房间的门一阵摆弄,薛白聿在旁边盯着,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打开门,是快递,快递单上写着朗姆酒,下单人是林如绛。
阿绛买酒做什么?砸她脑袋吗?薛白聿满心疑惑地签收了。
她最近是完全不敢碰酒了,更不敢让林如绛碰酒,两个酒后失态的人凑到一起,事件就升级为酒后失控了。
傍晚,林如绛回来了,抱着白玉捧着书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嘴里念叨着什么。
讲着讲着,她的手摸进了茶几下抽屉里的什锦糖罐里,一会儿偷一颗,一会儿偷一颗,嚼嚼嚼,脸颊鼓囊囊。
她今天扎了个低低的双丸子头,有些稚气,看表情也像个没有隔夜仇的小孩子,一会儿打个哈欠,一会儿揉揉眼睛,昨天的争吵好像统统没有发生过。
于是薛白聿也壮起胆子,若无其事地凑过去搭话。
“在吃什么?”
林如绛冷不丁一激灵,把抽屉砰的一声合上,宣称:“我吃过药了,这是我应得的。”
“没有不让你吃,我就是想说一声,你买的酒到了,我放在酒柜了。”薛白聿道。
“哦,好。”
“还有,我给你房间的门开了个猫门。”
“知道了,谢谢。”
“你在给猫念什么?”
林如绛“啪”地把书一合,封面上写着“算法竞赛入门经典”。
“有人来找我做竞赛辅导,刚好也快到找暑期实习的时候了,复习一下。”她解释道。
“这样啊,可猫又听不懂。”薛白聿状似不经意地在她旁边坐下。
“猫猫助教正在陪我备课。”林如绛握着山竹一样的猫爪上下摇了摇,“白玉,是不是呀?”
薛白聿没过脑子,下意识“喵”了一声。
林如绛一脸纳罕地看向她:“你喵什么?”
她尴尬地移开眼:“不是,我是说我听得懂,讲给猫不如讲给我听吧。”
“不要。”林如绛翻回到刚才看的那页,一目十行地扫过,“你肯定在动什么歪脑筋。”
薛白聿摊摊手,估摸着昨天吵架这事应该是翻篇了,心情不错,跑去酒柜给自己倒了杯苏打水,坐在岛台边边喝边复盘。
昨天她太情绪化了,被明祺鸣的事弄得心里乱糟糟,讲话也不管不顾,怎么能说把阿绛买来结婚那样的混账话?
还有后面的“恶鬼宣言”,现在想想,也太羞耻了……
深刻反省,绝不再犯。
薛白聿拍拍自己的脸,望着林如绛靠在沙发上的一小团身影,配着窗外玫瑰色的晚霞,忽然从这样的瞬间感受到一种荒谬的幸福。
如果阿绛能转回头看她一眼,那简直是奇迹。
“明天你能留出晚上的两个小时给我吗?”林如绛突然扭过头问。
薛白聿差点打翻手里的高脚杯,手忙脚乱放下杯子说道:“只有你开口,我都是有空的。具体是什么事?”
“明天你就知道了。”林如绛卖关子。
薛白聿瞥一眼日期,明天是四月一号。
愚人节,阿绛打算做什么?
深更半夜,她想这事想得思维活跃,睡不着,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动静。
难不成是明祺鸣那家伙又擅闯民宅?
她披上外套趴在二楼栏杆向下望,什么也没有,索性掏出手机给明祺鸣发消息。
隔了很久,对面才回一句:“忙着撸猫呢。”后面弹出来一连串她和她家那只米努特的照片,那只猫似乎不是很情愿,爪子快要招呼到人脸上去了。
薛白聿颇无语,也想发张照片回敬。
打开相册,却发现里面全都是林如绛的单人照。
啃火龙果啃得满嘴紫的,枕着手臂睡午觉睡到脸上留红印子的,还有一张绝对不能被林如绛本人看到的。
一张她和林如绛的合照都没有。
悲从中来,她打开画板,用手指画了俩四肢健全、形神兼备的火柴人出来。
左边的是她自己,在眼角点一颗泪痣;右边的是阿绛,用红色抹一抹头发。
完美,点击发送,回去睡觉!薛白聿转身回了房间。
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躲在酒柜旁边的林如绛战战兢兢地探出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