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韶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早对着房中铜镜练习了八百遍的温婉笑意,行至太后座前,缓缓屈膝,以额触地,声音柔和而恭敬:“臣妾昭贵人虞氏,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
太后凤目微敛,看着跪在大殿之中的虞韶,美人窈窕,弱不胜衣。她眸划过一丝暗沉,沉吟许久,直到殿中跪着的美人身子都有些僵持发颤,这才开恩般叫起,朱唇轻启,缓缓言道:
“果然是个貌美的姑娘,难怪皇上喜欢,一举封了你为贵人。
皇上新封了佳人,也给后宫之中又添了一抹人气,这是皇家的幸事,哀家心中也欢喜。
皇帝登基时日不短,但是后宫之中除了许婕妤生下大公主,竟再没皇嗣诞生,哀家实在忧虑后宫平衡,皇嗣绵延。
尔等皆为后宫妃嫔,当知雨露之恩,需广泽六宫,勿使一人专宠。皇嗣乃国家之根本,你们应勤勉侍君,多为皇上开枝散叶,以固皇家根基,绵延万世之统。
昭贵人,你近来恩宠独厚,固然是皇上对你偏爱,但专宠之事,历来为宫廷之大忌。你虽新入后宫,但亦要体恤哀家一番苦心啊。”
太后这样一番话,明晃晃地敲打自己不该独占恩宠,说得冠冕堂皇,真是一点儿颜面也没给自己留。
只是慈宁宫与紫宸殿的关系,不说势如水火,也是相敬如冰。太后心中能真有几分对于皇上,对于皇家子嗣的担忧?只是不知,这样一番下马威,是单纯为了给在后宫的亲侄女吴婕妤撑腰,还是借着对自己的发落,表达对圣上的不满。
皇家母子神仙斗法,倒是自己这个小鬼遭殃。满殿的妃嫔倒都幸灾乐祸地看热闹,钱晓晓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扬起的唇角了。
虞韶定了定心神,盈盈起身,害怕上座的太后再挑出什么瑕疵,格外端庄地向着太后福了一福,声音温婉而不失敬意:“太后娘娘圣训,臣妾铭记于心。臣妾出身微薄,何德何能,敢言独占圣恩?圣心浩渺,犹若广天阔地,能容星辰万点。臣妾不过微末之光,蒙圣上错爱,岂敢妄自尊大?臣妾愿尽己所能,为皇上太后分忧,谨记皇嗣绵延之重任。
臣妾在紫宸殿伺候时,常闻皇上说起太后娘娘当年治理后宫,管束后妃,雷厉风行,六宫肃然,妃嫔皇子尽皆敬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皇上至今依然念念不忘。臣妾初入后宫,诸多不懂,还需太后娘娘与各位姐姐多加提点。若是能学得一二,那便是臣妾莫大的荣幸了。”
太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眼又仔细地将虞韶看了一遍。虞韶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冷冰冰的寒气,依旧表情顺从地跪着,但是脊背却不曾弯一弯。
“果然是皇上看上的姑娘,样貌生得俊俏,说起话来也是伶牙俐齿。好了,快起身吧。一直在殿中跪着,倒要让外人以为哀家是多刻薄的婆母了。”
太后言语中暗含嘲讽,但虞韶却半点不惧,立马从地上站起身来。昨夜赵煜本就闹得晚,她腰本就酸着,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面上一跪,更是连膝盖也隐隐发疼。
自己终究不过一个小小贵人,太后敲打了一番,又开始找周昭仪和吴婕妤说起六宫中事。虞韶趁机回到自己的位置,路过钱晓晓的时候,还隐约听见她小声和身边的崔御女咬舌根:“哼!真是不要脸!说什么绵延皇嗣的重任,不过是不舍得将皇上的宠爱分出来罢了。怎么,后宫之中这么多女人,就她虞韶的肚子能生孩子不成。”
崔御女是个胆小的性子,见虞韶走近,连忙拽着钱晓晓的袖子让她小声点。
钱晓晓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蒋美人见虞韶回来,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用气声询问:“你还好吗?”
虞韶对着她点点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太后对于自己不满,虞韶早有预料,也并不会为此而担忧,毕竟自己是皇上的妃嫔,可不是太后的妃子。
只是,虞韶轻轻抿了一口慈宁宫的茶水,上好的铁观音,茶香悠长。但她心中却忍不住叹息,太后今天这样一番话说完,自己维持了一整个月的独占恩宠,估计要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