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这样,像她这种不定性的青春期少女,就应该放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吧。这样她才会近朱者赤。”
松田说得信誓旦旦。
萩原就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虽然阵平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想表白就去嘛,倒也用不着找那么多理由。不就是年纪比你小,伊线也不是什么坏人,没叫你违背警察的职业道德。”
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在幼驯染的死亡凝视下迅速收敛表情,乖觉地自己下馆子去了。
半个小时后,他接到阵平的电话。幼驯染的声音依然镇定平淡,却充斥着一股茫然和困惑。电话接通了有一会儿,他才听见阵平的一句话,“……她走了。”
萩原没明白,震惊地问他:“你把人家吓跑了?”
松田默了默,气急败坏道:“怎么可能!我刚回来就看见——她的那把钥匙放在桌上。她的东西都收走了,还有一封告别信。你快回来看看!”
一目十行看完信的松田阵平狠狠揉着那封信,像是想要把它当成某个人的脸蛋。也不知道是幼驯染在这种时候还开玩笑、还是伊线留下来的那封信更让他情绪上头,他感觉自己快要横向爆.炸了。
啊,原来炸弹在爆炸前就是这种感觉吗。拆弹那么多次,今天他懂了。
说着“告别信”那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头像是被灌了点乱七八糟发堵的东西——她怎么能这样,在他准备告白的时候突然不声不响地跑了。
她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松田估计她连手机卡都拔掉了。那封信完全不到十行的篇幅,只有短短几句简洁的话:【我恢复记忆了,有急事离开,勿念。非常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祝你们生活愉快,一生平安。】
就是那句对伊线来说极为真挚、但看起来又极为客套的祝福语,让松田阵平隐约窥探到她写下这封告别信时在想什么。她提到“一生平安”,她已经提到了“一生”,但没有一句“有缘再见”。
萩原研二蹙眉挂断电话,思绪有一刻的空白,吃到一半的美味拉面突然就一口也不想吃了。
他火速赶回公寓,看到了那封被某人揉得皱巴巴的信。阵平坐在客厅沙发上生闷气,一头卷毛蔫蔫地耷拉在他脑袋上。
“我回来的时候洗衣机还在运作,根据剩下的时间推算,那个时候她应该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她把床单被罩都拆了丢进去洗,她连这个都记得,怎么就不记得等我们回来!”
“她连联系方式都不给我们留!”
松田的语气让人觉得怪好笑的,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萩原轻轻把信放下,坐到阵平旁边发了一会儿呆,语气很平静地说道:“好像又一次佐证了我们的推测呢。恢复记忆只是托辞吧,她是觉得任务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算什么?”松田阵平烦躁地乱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从衣服口袋摸出那个打火机在手里抛了抛,自嘲似的一笑,“所以这个是她给我的告别礼物吗?”
她做得很好,借住在公寓里的时候从不打扰他们,走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在离开前试图劝他少抽点烟。可是,这一切都给人一种她根本没有心的感觉。她救了他们,他们不必知道,她决意离开,也只有一声通知。
“她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是做完预知梦后发现的可以收集的成就点?还是她觉得好玩的游戏里可以被拯救的NPC!”
松田阵平本就凌厉的五官此时被一团煞气笼罩,脸色极其不好看。如果伊线还在他面前,他铁定能把她整个人拆了。
萩原无奈地笑了一下,随意将手搭在松田肩膀上,眼神终究变得柔软下来,“倒也不必这么说。她是自由的,不管是来是走。我还是很高兴能遇到她,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伊线从他们的生活里蒸发得无影无踪。
萩原研二不适应了几天,很快调整过来,松田阵平比他更执念。虽然放过很多次狠话,“不要让我找到她,不然要她好看”之类的,但那些都是反话,松田不断尝试寻找她的去向,甚至动用了警方的关系,一无所获。
他总是会在人群中留意到相似的身形和面孔,目光短暂地驻足又移开。在遇到某些事情,看见白玫瑰、经过游乐场的时候,总是会第一个想到伊线身上。从执念到放下,伊线送给他的那个打火机已经坏过、修过好多回,如同忒休斯之船换过了全部构件,最后被他随手收在了公寓的某个柜子里,不再使用。
他和萩原一度以为,萍水相逢的人此生不会再见。直到有一天,他们像打开魔盒一样推开咖啡厅的门,遇到了两个久别重逢的人。那是七年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