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怪我眼拙,万二太太似乎没将姐弟带来。”
今早出门时,玉哥倒是吵着要跟出来玩,可,他的胳膊还伤着呢,哪里能带出来见人,卢氏只不动声色的应了句
“从锦州到金陵又是山又是水的,哥儿才五岁,哪里能受的住,只能在屋里头好生养几日了,倒是我家这个姑娘皮实,喏,同她的小姐妹们说说笑笑的也是快活。”
顺着卢氏的声音,谢三太太瞧了眼同十娘咬耳朵的娇姐,之后便笑着夸了几句,而坐在沈老夫人右手边的刘氏,同样听到了卢氏这一句,虽说钱氏手段凌厉,堵住了下人们的口,没传出玉哥的半丝不好去,不过,刘氏但凡在金陵,每一日都去老三房给沈老夫人问安,自然是听到了玉哥折了胳膊的事,这不,在听到卢氏此番明显与事实不符的言语后,立时就觉出了玉哥折了胳膊这桩事不简单,便也就拿帕子掩了掩嘲弄的嘴角,眼中则布满了鄙夷不屑。
大家没聊多少功夫,又未到午食的时间,曲水流觞只用木盘托着浮了些花酿,酒酿,以及各色果子,点心,太太夫人们倒是能坐的住,年岁偏小的姑娘们,早已耐不住性子,便是人还端坐在这儿,思绪已然不知飘到了哪去了。
而梅老夫人与沈老夫人说笑几句后,自也瞧出了姑娘们的心思,也便索性朝着梅家四位姑娘道
“二姑,三姑,四姑,五姑,你们照顾好各位姐姐妹妹们,去水榭那边自个儿玩去罢,省的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们这些小辈,玩的也不自在。”
梅家几位姑娘自是朝着梅老夫人福礼,并喏了一声,又见其他家的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皆朝着梅老夫人的方向福了福,便再无顾忌的随着梅家几位姑娘朝水榭去了。
梅家水榭比起沈家来大了一半有余,这厢一群姑娘们齐聚水榭,倒也不显得拥挤,而梅家也早准备的妥帖,不论是冰盆,还是果子,茶水,花酿,酒酿,乃至琴,琵琶,洞箫,棋盘,笔墨纸砚,都一一摆好,更是无需各位姑娘自个儿带过来贴身丫鬟服侍,府上的丫鬟婆子也服侍的周到,仅仅这一份细心妥帖,便可瞧的出梅家当家主母多么的心细如尘。
而一旦脱离了长辈们的束缚,姑娘们倒也自在起来,喜欢琴的便抚琴,喜欢棋的便寻个手帕交下棋,这会功夫,已然各个都寻到自己喜欢且擅长的意趣,而梅家的四位姑娘,为了照顾几家的姑娘,显然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是作为主人家,一人一处的作陪。
此刻的谢三姑娘显然松了口气,正拉着七姑下棋了棋来,而七姑就算再忧心九娘,到底只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这厢与谢三姑娘对弈起来,很快便收回了时不时觑向九娘的目光。
至于九娘,一心都在五娘身上,五娘与朱三姑娘什么乐子都没选,现下只凭着栏,一边懒懒的撒着鱼食,一边说说笑笑,九娘也便由春草服侍着凭栏而坐,也不去撒鱼食,更不曾看满池的荷花,只满眼笑意的盯着五娘不放,而五娘似也注意到九娘专注又崇拜的眼神,便也就时不时的摸一下九娘脑袋上的小揪揪以示回应,这不,凭栏的三人倒也和乐非常。
只可惜,这一份和乐并没能维持多长的功夫,便被突然冒出来的六姑打破
“怎的没见着八娘,不会是出了什么事罢。”
六姑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以让水榭中所有的姑娘奴仆们听了个一清二楚,几乎是立时,不论是沈家的姑娘,还是其他几家的姑娘,都随着六姑这一声问而将目光齐齐放到了凭栏而坐的三人身上,一时间,原本轻快惬意的气氛染上了几分凝重,而作为六姑嫡亲妹妹更是沈家姑娘的七姑,立时便放下手中的白子,在谢三姑娘诧异的目光中一脸的忧心忡忡。
六姑口中虽问的是八娘,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闻声转眸的九娘。
而九娘年岁小,一时间听不出六姑的言下之意,只觉着六姑话里有话,让她满身的不舒坦,更是察觉到水榭中其他人看过来的异样目光,几乎是立时,九娘整张脸便涨的通红,心下更是气愤非常,只这么多人盯着,便是九娘气恼之下壮着胆子驳一句回去,也攒不出半个字来。
兴许九娘年岁小,一时品不出六姑话里有话的厉害,但,五娘年岁大了,自晓得六姑言语中的厉害。
要知道,女儿家最重名声,六姑只轻飘飘一句八娘出了什么事,可落入旁人耳中,却得想着,一个闺阁女子,平日里足不出户,到底能出什么事,左右不能是什么好事。
无形之中,势必会对八娘的名声乃至老三房甚至整个沈家姑娘的名声都造成影响,五娘瞧了眼颇有些担心的朱三姑娘,心下难免觉着六姑这个小丫头片子惹是生非,再瞧着此刻的她正盯着九娘,一脸的傲然与尖锐,心里头自是摇头叹息,这小姑娘与小姑娘之间的矛盾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化解不得,五娘心里头直叹气,面上却带着笑道
“八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倒是得将养个几日才可痊愈。”
五娘话中含笑的应声,立时就解了众位姑娘们的疑惑与猜测,可,六姑显然不甚高兴,这不,刚刚想反驳一句,却瞧见了九娘朝她回视过来那一抹嗜血的寒意。
虽只一眼,但却让六姑不得不惊的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反驳又囫囵吞进了肚中,直到六姑不可置信的再仔细打量了凭栏而坐的九娘时,却见九娘垂着双眸,软软糯糯的坐在五娘身旁,那模样,要多软乎便有多软乎,怎么可能生出那种令人胆寒的眼神呢!
此刻,六姑的脑袋连着一颗心有些凌乱。
一时想着九娘平日里的软弱可欺,一时又想着上次在如意居所受的屈辱,只是心里头怎么也理不出,九娘到底是往日里任人揉搓的小丫头,还是上一次在如意居伙同刁奴合谋陷害她的狡诈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