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荧光在海面上浮动,如同天空遗失在大海里的繁星,海浪拍打在沙滩上、远处的礁石上,激起层层蓝色的火焰,大海的告白如雷贯耳。
蓝眼泪吸引了源源不断的人来到沙滩上,顾余看着这场盛大浪漫的赴约,心里想的却是,蓝眼泪的浪花好像周降床头的流沙摆件。
他躬下身,双手浸没在海水里,捧起一汪蓝,蓝眼泪在他在手心里形成最小单位的湖泊。
或许还不是。
周降流的眼泪才是。
顾余做了此生以来最幼稚的行为。
他的指尖勾画出几个英文字母,略加思索,又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将那几个字母囊括其中。
蓝光转瞬即逝,大海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池茗醉得有些站不稳,差点一头栽进海里,被突然伸出的手从背后紧紧搂住。
“醉成这样。”
顾鸢轻声嘟囔。
池茗假装没听见,头都没回地说了句谢谢,面色还有些不自然,这一摔倒是把脑袋摔清醒了,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周降没有回复她的最后一条消息。
“奇了怪了。”
她原本视物就模糊,这会儿更是看不清,却还能勉强记起周降向来不会让她的消息垫底。
“什么奇怪?”
顾余看她蹙着眉的古怪表情,偏过头问。
“哦,没什么。”池茗把手机收起来,随口道:“周降怎么还不回来?”
“是不是人太多他找不到我们了?”
顾余向后望去,乌泱泱的人,天色又这么黑,周降肯定是找不到的。
“我出去接他一下,你……”
顾余看了眼顾鸢,对方正装作不经意地拉住池茗的手。
……
一言难尽。
“你们俩好好待在一起,别走散了。”
“知道啦。”
顾余艰难地拨开疯狂涌上前的一大波游客和镜头,逆着人群的方向走,掏出手机给周降打电话。
持续振动的铃声让他感到不安,顾余回忆着周降走前说的话,匆忙地朝着酒馆的方向跑去。
落日里依然亮堂堂的,暖光透过窗户泼洒出来,映照着门前小径上被遗弃的一大束玫瑰。
就好像是某种心灵感应,顾余的心脏好像被一根尖利的钢针扎了一下,他走过去捡起地面上掉落的卡片。
卡片带着淡雅的香水味,还有花店里植物混杂的味道,刚劲有力的字迹不是周降写的:
“假如明天地球毁灭,我想和你一起散步。”
落款:阿降。
多么热切又饱和着期盼的情话,顾余却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冷了,血液像凝固了一样滞流。
他不会看到路灯映出他身后的另一个影子,刚刚假想出的针化做实体,狠狠刺入他的脖颈。
麻醉针剂带着凉意游走,疼痛感如同一把锐利的小刀在搅动,顾余的意识在顷刻间变得粘稠,他想要扭过头看是谁,身体却像是突然崩开的吉他琴弦,全身的力量都消散了,眼前的玫瑰变成模糊的光影,距离突然拉近,他感知不到自己的额头磕到地上,耳边人群的尖叫声、浪潮的涌动声若有若无,他好像置身于一个虚幻的梦境边缘,最后终于陷入黑暗之中。
萧段文站在他身后,手里的针筒在灯下闪着寒光,针尖上淬着鲜红的血。
街道空无一人,沙滩上正在进行着一场狂欢,
他慢条斯理地将它擦拭干净,回头望了一眼那间酒馆,将顾余扶到自己肩膀上。
“你喝醉了。”
“我们走吧。”
沙滩上——
池茗做不到对着顾鸢那种小心试探的表情冷脸,默许了她的亲近,由着她牵上自己的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人太多太挤,几乎快要把她们包成一个茧,两人最终还是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在海滩上漫步。
池茗自顾自地嘟囔着:“都跑到哪去了?”
她拽着顾鸢的手摇晃两下,没敢看她,努力装出平常的语气:“顾鸢,我们去找找吧。”
顾鸢还没学会怎么拒绝池茗,她轻轻点头,应道:“好。”
那条小径僻静幽深,池茗莫名感到心悸,她不自觉地攥紧了顾鸢的手,给顾余拨去电话。
“关机了?”
池茗蹙眉,很诧异地听着冰冷机械的提示音。
顾余的电话向来是24小时畅通的。
她的预感一向灵验,这会儿只往坏处想,不安和恐慌悄然蔓延,她慌不择路地又拨了周降的电话。
两人终于走近那家酒馆,池茗还没打通周降的电话,倒先看见地上的一束花,她没在意,转着头四处乱瞟。
在那一个瞬间,池茗的眼神顿住。
路边的绿化带里,一部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闪烁着,带着震动的嗡鸣。
池茗的来电。
她往后踉跄两步,死命抓住了顾鸢的手,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救生的绳子,抖着声音开口:
“报警。”
“出事了。”
池茗的大脑此刻运转地飞快,逻辑从没有如此清晰过。
现场的任何物品都有可能成为找到他们的线索,池茗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不敢大意,快步走过去翻看了那束玫瑰。
“周降的署名。”
顾鸢刚刚打完了报警电话,走回她身边就看见那张卡片。
池茗闭上了眼睛。
周降失踪是一定的了,那顾余呢?他们来这里的时间是错开的,怎么也会失联?
电光火石间,池茗脑中闪过一双眼睛。
冰冷的,阴暗的,像蛇缠绕着爬过脚腕。
萧段文。
池茗打了个寒颤。
他曾带给顾余一次噩梦,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酒馆里,向店长询问门口人流的动态。
“哦,我刚才一直忙着收拾店里,没看见啊。”
“那监控呢?监控有吗?”
“上次有客人喝醉了在门口跟人打架,拿着石头乱砸,监控被砸坏了一直黑屏,还没来得及修呢。”
有病吗?电影里演演也就算了,怎么还真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办法从这里找到线索,池茗只好作罢,正欲转身离开,另外一位店员突然开口。
“我刚才去倒掉客人的呕吐物,回来的时候看见店门口有两个男生,一个个子不高,戴着副眼睛,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另一个好像喝醉了,被扶着走了。”
眼镜?池茗记起那副银丝边框的眼镜的样子,她掏出手机翻找出顾余的照片,递给店员看。
“哥你看看,喝醉的是他吗?”
“诶……”店员眯着眼凑近,道:“诶呀有点像的,那男生蛮帅的呢我应该不会认错的。”
“往哪去了?”
“我也说不好,应该是那边吧,酒店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