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远最烦看到周洁这幅样子:好端端的两个儿女被周洁教导的没一个成器的,竟丝毫不如竹影那一房。自从林语夏外放以后,也许那地方真有些人杰地灵,那周莲儿竟也怀上了孩子,如今算算下月就要临盆了;而语夏那孩子也是十分争气,虽然是在小地方做了个小活儿,却是干的有声有色,承报上来的公文条理清晰,就连文县令也赞不绝口还向州令夸赞呢。
而自己每次去看望他们,竹影都是温柔和善,一家子人和和气气的,叫人看着就舒服,哪像眼前站着的周洁?本就老了,还一天到晚的垂头丧气,来找自己就根本没有好事。
林思远判断出了两个儿子里有出息的还是林语夏,自己的后半辈子也少不得要指望林语夏,于是就盘算着再送些钱过去。
林语夏做得好,自己脸上也有光。
周洁看出林思远要走,急忙拦:“咱们的念春如今年纪也大了,你也该用用心思。”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思远截住话头:“我用什么心思?当初姜雪樱这门亲事可是为他选的他呢?非要在外头招惹一个女人回来,闹得满城尽知,人人都知道林念春没那个本事降住两个女人。自己又不争气,在县衙里做事三心二意。若不是看着我的面子上,林念春早就被赶回来了!一切都是他自己造孽,如今还连累的我,我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说完再不管周洁的呼喊,径直地向外走去。
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的风风雨雨绵儿也都看在眼里,如今见公婆这样撕破脸般闹起来,心里也全是不安。
现在孩子可以自己走了,绵儿牵着孩子,再看林家的一草一木,都觉得变成了囚笼一般,仿佛对面早已经空着的西厢房里的人离开这儿倒成了一件好事。
绵儿牵着活泼好动的孩子游走在林家的院子里,心里却满是苦恼:这么会如此?当初自己明明吸取了姐妹们的经验,明明一切都是按着姐妹们的经验做出的最优选择呀!林念春家世算不得十分好,却也算殷实,又听自己的话,林家又只有自己一个,可是为什么,仿佛林家衰败的景象就在眼前了呢?
绵儿想不明白,自己一切都是按着姐妹们教的:斗正妻、斗婆婆、斗小姑、笼络丈夫的心、生下孩子······明明每一步都没走错,可为什么最后却还是不如自己所想呢?
林念春在衙门里再难有进益的空间了,公爹林思远全力扶持林语夏,周洁倒是有些嫁妆,可是又能支撑多久呢?
明明本该是很明朗的未来,绵儿却只看到一团迷雾。又仿佛看到清贫的日子在朝着自己步步而来。
正是神思恍惚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绵儿抬手去摸,原来是一片小小的白色花瓣。
再仰头去看,是一棵樱花树,此时请风吹过,花瓣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仿佛是一场樱花雨,而再有一阵风吹来,那些花瓣又顺着风飘向远方,仿佛离开这树的庇护时,这些花瓣才得到了自由。
这些花瓣在林家自由飘过,就连林梦秋的房内也顺着打开的窗子飘进去一些,林梦秋满是悔恨:要是自己当初不对那姜雪樱有莫名其妙的恨意,不去挑拨刘夫人、刘掌柜对茶楼动手就好了,那自己的夫君就还是庐泽的县丞大人,那些人就还得对自己卑躬屈膝的讨好。哪至于像今天呢?
春天的风和煦温暖,吹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可是却吹不去人心里的寒冰。
又是一阵樱花雨落下,绵儿看着在院子里欢快玩耍的孩子却若有所思:女子怎样选择夫君终究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了,而在选择做一株菟丝花纠缠别人身上而存活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一生不由自己,只能随着命运沉浮。
就算是自己在如何想起那些姐妹的话,在如何去仔细挑选夫君,也依然逃不过依傍着别人的命运,而既然是别人的命运,又怎么是自己苦心经营就能改变的呢?人只能苦心经营自己的命啊。
绵儿上前把孩子揽在怀里,孩子含糊不清地发出:“娘!”绵儿欣慰地说:“娘还有你这个乖孩子。娘得好好的教你,你可莫要向你爹爹学,以为有父母庇护就万无一失。好好学学你大伯,虽然是庶子出身,娘亲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丫鬟,却靠着自己混得了一点名堂,未来保不齐也能做个大官儿呢。娘见过的大官儿多了,知道做官该是什么样,娘教你。你可得争气些,长大了闯出自己的天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