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兴强忍痛苦,将往事一一讲来。
“文伯父知道我父亲的,他一直想要入仕途,虽然自己不能如愿,却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多年不曾回庐泽了,一直在京城苦读,希望能够考得功名。可是我爹却一年会来一次京城探望,每月也会有书信寄来。三年前,我已经连着两月不曾收到家书,心中实在是不安,就写信来问,可是一月过去,还是不曾收到回信。我这才觉出不对,向书院的夫子告假以后,就匆匆赶回庐泽。我怕我爹病了却无人床前尽孝。可谁知道,我风尘仆仆赶回来,得到的却是我爹已经去了的消息。如意楼被查封,所有的银钱没入官府,酒楼则是归了宝庆楼。而我爹,背了个杀人凶手的罪名畏罪自杀于狱中!”
一番话结束,文县令久久不语,过了许久才叹口气说:“想不到,我这几年不在任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文兴红着眼说:“文县令!你与我父亲乃是多年故交,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父亲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文县令叹气说:“文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官府办案,讲究的是要有证据。如今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如何空口白牙的翻案呢?这两年,我丁忧在家,在京城的老师受政敌排挤,国家朝政被奸臣把控,我实在是心灰意懒,只愿意待在我这小院不问世事。”
文兴忙说:“今日贸然前来,并不是单纯只为文县令与家父的私交。文兴也知道文县令的心中所想,所以这两年虽然心中痛极,又无可奈何,只好做了花子游荡街头,即便这样也不曾前来打扰过伯父。”
文县令听了面上有些赧然:“我和你父亲曾经手足相称,当年我告假回家,他还资助了我不少银钱,还叫我给高堂风光大葬,你父亲待我如此,可是他落难时,我却丝毫不知,不曾帮上忙,实在叫我羞愧!”
文兴继续说:“文兴也不愿打扰文县令的隐居生活,可是文县令,近日惨剧重现,我实在是觉出不对,不愿叫庐泽从此被魑魅魍魉横行霸道,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文县令有些意外:“重现?这是何意?”
文兴娓娓道来:“方才文兴已说过,家中突逢变故后,文兴虽然日夜兼程,可是到底还是来晚了。可是文兴心中难受,打听清楚了当日,乃是有人拖着一卷草席到了如意楼外,宣称是吃了如意楼的东西才致使老母殒命,这才闹到官府,家父入狱,可是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家父畏罪自杀的消息。这是如意楼之事。”
“在此之后,文兴实在悲痛,成了花子游荡于天地间。而幸蒙老天关爱,一包子铺的女掌柜时常施舍包子才在冬日留得性命。后来,文兴成了她家里的家仆,一路看着她们女流之辈从包子铺开到面店铺,最终开起了茶楼。可是茶楼开起,八方觊觎,如今这茶楼竟然也出了同样的事。也有一男子一卷草席说是吃了茶楼的东西老母殒命,如今也闹到官府,将那茶楼掌柜下到大狱之中。”
“文县令你想想,酒楼、茶楼、食肆之流,对于这吃食何等小心。又怎会三年间一连出现两次这样的事故?何况都是老母殒命?说辞都是一样?退一万步讲,家父脾性刚烈,绝不是畏罪自杀之流!其中,细想起来又如何不蹊跷?”
文县令瞳孔微缩:“的确,关于这庐泽的种种,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三年过去了,曾经的如意楼现如今在谁手上?”
“如意楼现已改名宝庆楼了。宝庆楼的刘掌柜,正是周县丞的姨表弟!”
文县令没说话,默默思忖了一会儿才说:“前不久京城的师兄来信,说到庐泽的县丞倒是近来活动频繁,向京城之中的高官孝敬,想必也是不小的一笔花费了!”
文兴再次拂衣跪地:“文县令,文兴不敢求文县令徇私舞弊,只求文县令,想着庐泽县的百姓,救救庐泽县的百姓啊!您是庐泽县的父母官,如今您隐居山林,可是您的子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文县令颓然好久叹气说道:“罢罢罢,如今我还是庐泽的县令,身居其位,少不得要做些事了。”
文兴面有戚戚:“曾经文兴小的时候,还记得文伯父对家父开玩笑说:文兴文兴,听起来倒像是我的儿子一样!这样亲昵的玩笑话,如今想起来还犹在耳边。文兴只求伯父能顺便查明三年前的真相,还家父一个清白!若是家父真的做出那样的事,文兴愿意替父赎罪!代父受刑!可若是真的是被冤枉的,文兴也只求还家父一个清白!”
文县令说着:“起来吧,孩子。我答应你了。”
说完又起身拿笔:“在我们走之前,我先写封信去往京城。纵然我文某有退隐之志,也该是做完该做的事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