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也朝他挥手,这让我想起从马六甲离开时,我也是独自一人,以为和张海楼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会来广西找你的,你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蛇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这是我认识他以来,表情最生动的一次,他什么话也没讲,只是学着其他人那样,对我不停的挥舞胳膊,直到火车发动,渐行渐远,再也看不到彼此的身影为止。
事实上,这个时候,我真的以为可能没有多久便会和蛇祖再见,族长也在广西一带,这年头的广西还处于少数民族部落的统治之下,真要深入其中寻人,确实得找一个懂行的本地人带路,免得犯了忌讳。
张海楼见我迟迟没有离开站台,吃醋地捏我的脸:“怎么,舍不得,那张脸确实有点东西,16岁的小子,精力也是非常旺盛的。”
我对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朋友回乡,通讯又不发达,他那儿连个电报机都没有,多少还是有点伤感的,更何况,他真的救了我。”
张海楼不依不饶:“你这女人,水性杨花的,搞不好现在已经不满足我和虾仔,想要个嫩雏三姨太解闷儿。”
我拍了他一下,张海楼一把将我搂过去便是不顾路人眼光的吻住我的嘴,却在下一秒,青蛇从我脖子后面钻出来,张开嘴对着张海楼一咬。
张海侠眼疾手快地拿拐杖一挡,毒牙咬在金丝楠木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张海楼气得不行,抓住蛇的七寸就要把它给拧了:“那小子送你蛇是故意的吧!”
蛇祖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房间里的母蛇和蛇蛋,当佣人进去收拾时,就看到母蛇把蛇蛋围在中间,当场就吓晕了。
他没有提前告知,应该是担心我会拒绝,但对蛇农来说,自己养的蛇是非常珍贵的,赠送给别人,肯定是最高的礼节了。蛇祖不谙人情世故,只知道把认为最好的东西留下,就是苦了当天的佣人,差点呜呼哀哉。
我们手忙脚乱地将母蛇引进笼子里,又把蛇蛋小心放进去,毕竟是剧毒的成年蛇,咬到谁都死路一条。控蛇需要让蛇信任和熟悉主人的味道,母蛇意识到自己被蛇祖给“弃养”了,正发脾气,我没法硬控。
张海楼现在吃醋上头,明知我对蛇祖的态度是很坚定的拒绝,却还是想把母蛇给炖了煲汤,见张海侠一脸平静,有些奇怪:“你不吃醋吗?”
张海侠语调平和:“小玥这样的女孩子,在这世间不多见,喜欢他的男人说明有眼光,不必在意。”
“你倒是看得开。”张海楼道,“那这蛇和蛇蛋怎么办?”
张海侠道:“你刚才煲汤的提议我是赞成的,听说蛇大补,我们可以把蛇汤分成两份,给干娘和小玥补身子。”
张海楼立刻露出玩味的表情:“真该让小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还邪恶,你这张脸啊,欺骗性太强。”
最终,两个人也没有把蛇炖了,毕竟这种毒蛇在药用价值方面是上等,而且,对于蛇祖,他们也没有真的讨厌,少年的单相思两人看在眼里,有时候会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靠着对女孩儿的思念撑过了无数难熬的日夜。
又是几天过去,我们终于收到了张启山的电报。
他抵达北海后,接管了莫云高的领地,以雷霆手段更换守军,枪决亲信,在莫云高的宅邸,张启山发现了很多无名尸体,莫云高热衷研究神经毒气,这些人都是他抓来做实验的对象,有三具高度疑似张家人,但已经完全腐烂,手都被砍去,无法辨认。
张启山字里行间都希望收编我们,并承诺帮助重建南洋档案馆,但我回绝了曾祖父的好意,我不想让张海楼和张海侠蹚浑水,也不想他们去打仗。
而且,等张海琪的情况稳定,我们就要动身前往广西寻找族长,火车票都买好了,答应张瑞林的事,肯定不会食言。
张海楼一如既往的给张瑞林发送着电报,告诉他瘟疫的事已经彻底解决,张瑞林依旧已读不回。
这天,张海楼和张海侠洗完澡,看到我在床上写东西,最近几日,我总是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时不时陷入沉思,还很神秘的不让他们看,都当是我在给自己罗列嫁妆呢。
张海楼偷摸着过来,就要从我手里把本子抢过去,看看我到底在写什么,青蛇挂在床头的台灯上,对张海楼哈气。
“这什么破蛇,能不能把它给烤来吃了。”张海楼道。
张海侠上了床,抚摸蛇头,青蛇立刻温顺下来:“你本相不是蛇么,怎么总跟蛇过不去。”
“这叫同类相残。”张海楼把脸凑到我面前,“你到底在写什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哥俩知道?”
“今天终于写完了,可以给你们看。”我把笔放在床头柜,“是很重要的历史事件,想要今后在这个时代过平静的生活,我们必须按照上面的时间,避开所有战争爆发的城市。”
本子里所记录的都是未来中国战争爆发的重大历史,凡是书上有记载的,我能想起来的,全都写进去了,有些记不住具体日期,我就只写了年份,但也比完全一无所知要好。
从1924年国共合作,到七七事变,再到之后的每一场战役,一直到最后中国解放,我都事无巨细的默写了下来,里面都有哪些重要的伟人参与,也全在里面。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对当世来说,如同预言书一般的存在,张海楼和张海侠一边翻阅着,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们知道战争会来,但就像每一次的军阀割据那样,应该是迅猛而快捷的,可没想到,未来要面临的劫难竟然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而在这个本子里,几乎所有城市都难以幸免。
他们很清楚战争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死亡,动荡不定的社会,疯狂飞涨的物价,资源短缺,疾病和饥饿,这些都是不能忽视的问题。
张海楼看着张海侠,两个男人的心里,终于做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面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