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闹饥荒不是因为百姓懒惰,又或者气候恶劣,更多的战争造成的田地荒废,除了个别大城市,南北方一代的区县三天两头都会遭遇军阀混战,往往民不聊生。
“你多大了?”我问。
蛇祖犹豫了一下:“16岁。”
果然也没成年。
蛇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的钱币:“真的都给我么?”
“嗯,但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剩下的钱这里有三个人用,还要给外面那个人治腿。”我对他说,也有点担心这孩子起贪念。
好在蛇祖并没有继续索取,而是快速地数了一遍钱,揣进了兜里,他的随身包外侧动了动,说明包里面有条蛇。
他拿了钱,在自己的身上到处摸索,我当他是要给我找零呢,就见蛇祖从衣服里掏了两个巴掌大的褐色小瓶子:“这是用蛇毒练的药酒,能避百毒,也能强身健体,你钱给多了,我把它们送你吧。”
我本来打算客气一下,但想着他本来就是做蛇药生意的,还是对瓶子里面的药酒很感兴趣,我解开盖子闻了闻,一股呛辣刺鼻的气味儿直冲天灵盖,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
“这不能喝吧?”我一边咳嗽一边赶紧把盖子盖上。
“药酒是外用的。”蛇祖指着我打开过的药瓶,“这是舒经活血。”接着他又指了另外一瓶,“解毒化瘀。”
我知道旧时的人大有独立的土方子,在西医正式进入中国以前,很多大夫都有一套自己的制药秘方,把人治好就是神医,把人医死了就是时运不济。但我到底是现代人,对于这些瓶罐里没有经过消毒杀菌处理的三无产品还是持保留意见。
“我的纹身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我问道。
蛇祖回道:“以前寨子里的祭祀就会纹你身上这样的纹身,不过,你没给我看全,我不确定你的纹身是不是跟我寨子里的一样。”
我道:“我可以给你看完整的图案。”
蛇祖眨了眨眼睛,耳根泛红,他之前虽然说只看纹身不看别的地方,但真要看纹身,别的地方怎么都会入眼,避又避不开。听我说给他看纹身,蛇祖还以为我要脱衣服,到底是男女有别,16岁的大男孩儿还是明白的。
然而我只是拿出手机,翻找相册,里面有我自己在纸上画过的纹身图案,我将照片找到,拿给他看:“这是我纹身的全貌。”
蛇祖呆了片刻,此生未见眼前物件,眼睛瞪得老大:“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你的纹身在里面!”
“你别管,就问你是不是。”我懒得解释。
蛇祖拧着眉头看了又看:“是,是,但这蛇我没见过,不过,形状和纹样是对的。你不是我们寨子的人,身上怎么会有祭司的纹身?”
黑曼巴蛇是非洲物种,中国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的纹身出自一位张家的女性长辈,在我记忆里,那女性长辈面容沧桑,并不似张日山这样的容颜未老,看上去像有6,70岁,据说是因为早年中了毒,毁了血液,尽管长寿,却无法驻颜。
巧合的是,那位长辈刚好住在广西,张家镇就在那里,只是我没有资格进入,长辈是出了镇到巴乃给我纹的。
早年的广西,有很多苗疆蛊事,不同的区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村寨,那里的人喜欢鼓弄毒蛇毒虫,渐渐形成了对蛇类的图腾崇拜。
想必给我纹身的长辈深受蛊苗影响,既然我喜欢蛇,就给我按照早年流行的纹样画了出来。
恰好这样的纹身,帮了我大忙。
“你寨子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问。
“广西百乐村。”蛇祖道,“你去过那地方吗?”
百乐这地方我知道,但我觉得他口中的百乐村和我印象中的百乐市肯定不会是一个概念:“我没有去过,给我纹身的,确实是广西那边的一个长辈,可能,她刚好知道这个纹身,就给我画了吧。”
蛇祖摇摇头:“这种纹身怎么可能随便画在人身上,受不住会死的。”他打量我片刻,“你也会控蛇,倒不像普通人,”
他没再追究,看蛇祖的表情,估计他的寨子已经受饥荒困境,死的死逃的逃,没什么人了,但无论如何,信仰还在,看到纹身,还是难免起了敬意,才没对我动手。
只是,对蛇祖而言,还是吃饱饭最要紧,现在他手里有了钱,又得罪了莫云高,就有底气另谋出路。
我刚要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着我,门外便传来张海侠的敲门声。
蛇祖原本松弛的脸上立刻变得紧绷,似乎对于不信任的人,他有着本能的排斥。
我过去开门,张海侠见我完好无损,才道:“出事了,船长被杀了。”
“什么?”我怔住。
“海楼叫我们过去。”张海侠看了房间里的蛇祖。
我对蛇祖道:“你在房间先别乱走,如果想吃东西可以打电话叫餐厅送过来,其他随意。”
蛇祖想对我说点什么,刚张嘴,我就跟着张海侠走了。
我还在想张海楼是通过什么告诉张海侠的,原来外面有个船警打扮的水手。
我们在水手的带领下来到船头的桥楼,也就是船上的驾驶室,这里是整艘巨轮的核心区域,包括船舶导航,操纵方向等,都在这里进行。
早期,船上的驾驶舱设在左右舷明轮罩间的过桥上,从而出现了“船桥”、“桥楼”的名称,虽然之后不断改良,桥楼的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走廊上站满了船警,里面有我见过的白人警察头子罗伯特,驾驶舱的门是打开的,张海楼就在里面。
我和张海侠走进驾驶舱内部,张海楼正蹲在地上验尸,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摘了。
不光船长,就连大副,二副都死了,是被利器直接贯穿喉咙,连呼救都来不及,一看就是白珠干的。
整个驾驶舱里,所有能控制这艘巨轮的船员没有一个活口留下,船警在两个小时前收到了噩耗,一直守在门外封锁消息,以防乘客混乱。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甲板上火拼都没引来船警的原因。
难怪白珠临死前那么笃定我们永远到不了厦门。
这艘船,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偏离了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