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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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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帆佝偻的身形一颤,“你怎么可能没钱?!陆淑贞啊陆淑贞,你别忘了!当年你爸死了,他厂子的名额我是给了你,没给你弟啊!”

“呵。”

王桂帆的话音刚落,陆淑贞轻笑了一声,当陆铮再次看清陆淑贞的神情时,她发现自己记忆中刻薄的姑妈,在哭。

陆淑贞的眼中闪过了晶莹的泪光,

“妈,需要我提醒你吗?这个名额之所以给我,不是因为你疼我,才给我的。而是因为我爸死的那一年,我弟还没成年,不给我,也轮不上他。”

王桂帆一时语塞,“你、你胡说什么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你的谎言太拙劣了,不是吗?”

陆淑贞闪着泪光的眸子定定地落在自己的母亲身上,“我是亲耳听见的,在我进厂三天后,你还在为你的宝贝儿子争取这个机会。你说,他是男孩儿,干活更卖力更吃苦,女孩儿总是比不上男孩儿的,对不对,妈?”

“我、我没说过。”

王桂帆视线开始游移,刚才还气力十足的声音变得结巴与犹豫。

“好,你说你没说过,那就没说过吧。”

陆淑贞轻笑了一声,“那我们说别的,就说小时候,爸爸一个月工资三十块,发的粮票就只能换那么点米,我们吃不饱只能往里下地瓜。本来家里两个孩子,一人一半才是正常的对吧,但是你呢,妈?”

“你把有白米的粥都舀给了弟弟,剩下的还有什么?还有带着白米味儿的地瓜对吗?”

陆淑贞的胸膛因为情绪的波动上下起伏的,坐在她对面的王桂帆看起来状态也并不好,但陆淑贞并不想停下,

“你知道我最恶心喝那种地瓜粥了,你知道吗?我整整喝了十几年!”

“小时候吵架我是姐姐,我总是要让着弟弟;小时候吃饭,我是姐姐,所以要关心弟弟吃不饱;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我是姐姐,我需要照顾弟弟的饮食起居。”

陆淑贞的声线在颤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发红,

“好——我说服我自己,因为我年纪大,我是姐姐,所以我要让着他,照顾他,顺着他。然后呢?妈,你告诉我,我除了获得你们一句,这孩子真乖真懂事之外,我获得了什么!”

“我想上学,可是我念到初中,你们就告诉我,家里就弟弟一个男孩儿,上学要紧着他来。为什么?”

陆淑贞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上学,我不可以?就因为他是男孩儿吗?就只是因为这个吗?妈!”

“为什么啊,妈!我们都是你抱来的,为什么你更偏爱他!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死活,没有考虑过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啊,妈!”

……

迈向天台的步子格外沉重,关上的房门内似乎还久久回荡着陆淑贞声声泣血的控诉。

“只是因为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生下来就要给他铺路吗?”

“只是因为我是姐姐,他是弟弟,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以上学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呢?”

“我们都是你从别人家抱回来的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厚此薄彼啊?”

每一个问句后面,都带上了一声哽咽的“妈”。

陆铮的脚步在漆黑的楼道里徘徊,她终于知道,陆文康那遗传病史的冠心病从何而来。

但陆铮不想去深究了,因为这一切都与现在的她无关。

那……陆淑贞不愿意拿钱救陆文康,又和她有关吗?

陆铮不知道。

她突然有些怨恨,这可恶的原生家庭赋予了她最敏锐的感知力。

她仿佛能够从陆淑贞字字泣血的控诉中,看见她的过去——

那个因为想吃一口白米粥,而被母亲责骂的女孩儿。

那个因为要让弟弟上学,不得不辍学帮忙家务的少女。

那个因为在母亲长此以往的偏心中,愈发怨恨的女人。

她的一生笼罩在了“重男轻女”的四个字下,逃也逃不脱,恨也恨不起来。

陆淑贞错了吗?

错了,她将自己无处安放的怨恨转移到了同样可怜的弟媳身上。

她的见识与经历,让她无法跳脱出思维的怪圈,她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

可造成这一切的王桂帆……又是这悲剧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她……是吗?

算了,总会有办法的。

陆铮带着这样的心态,推开了天台的大门。

五月的沂宁市已经进入了高温,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夜晚,也依旧灼人。

天台年久失修,明明陈设都与新年时看到的相似,但陆铮就是莫名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破败、荒芜的。

她找到了除夕夜躺着的那把木椅,走了过去。

当摇椅的晃动重新带动陆铮的脚尖,陆铮恍惚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如墨泼般的天幕,黑得深邃,除了目光中夜幕与地面相交处被灯光照亮,其余皆是虚无。

陆铮静静地坐着,但当她真的处在相对安静的环境当中,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思根本无法完全静下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在医院的画面——陆文康的丑恶嘴脸,和晏霞的委曲求全。

思绪就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几经辗转,带来的是无解的答案。

陆淑贞哭泣着,嚎啕大哭地抓住年老的母亲,声声控诉的是这几十年来的不公。

而干瘦年迈的老母亲,却根本听不懂女儿的哭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反问,

“你会拿钱救他的对不对?”

她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是女儿的绝望——

“我不会拿钱救他的,他有钱他就去治,没钱就去等死吧。反正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不是我的亲妈。”

而现在,这只蝴蝶的飞舞开始变得吃力,陆铮觉得蝴蝶的翅膀好像受伤了。

微不足道的蝴蝶,在这残酷的大自然,努力地忽闪着自己的翅膀,只是想要飞起来,想要活下去。

一丝异样的感觉窜上了陆铮的心头,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街对面不合时宜地响起了烟火绽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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