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掌门都叫师姐了,大师伯是确凿无疑了。“大师伯”这三个字,因为门派中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言,向来具有莫名的威慑力,百闻不如一见的大师伯天籁一般开了口,屋里霎时消了声。
终于安静点了。
戚明雪松了口气,把大师伯庄重严肃的架子端好,冷冷扫了李玄霆一眼,“你想要我说什么?你恬不知耻地闯上柔云派,还对我师父横加指责,李玄霆,你以为你是谁?”
虽然不知道李玄霆刚才的语气那么信誓旦旦,但大师伯果然没给李玄霆说话,弟子们纷纷觉得这才是应该发生的情况。
卫明霖一见到戚明雪,脸色就不太好看,但原因其实和眼前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他入门比戚明雪和喻明霄都晚,年纪却是几人中最大的,叫喻明霄师哥他也捏着鼻子接受了,但管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小女孩叫师姐——爱面子的卫师弟将此事引为终身之耻。
不过小师姐好像还挺能镇得住场子,卫明霖在给戚明雪甩脸色的快感和反驳李玄霆的机会之间犹豫了一瞬间,果断选择了更实在的后者,顺着戚明雪的话道:“李玄霆,你可听见了?”
李玄霆似笑非笑看了戚明雪一眼,“戚女侠怎的不像以往那样刚正不阿了?知而不言可不是你啊。”
戚明雪淡淡道:“阁下以为我知道什么?即便知道,恐怕也不与阁下想干——你率众闯上柔云派,无非是为了你儿子,现如今你已破开禁窟将他放出来,何必在此闹事?柔云派不愿开杀戒,速速带着你的人下山去吧!”
喻明霄也道:“不错,带李延竹即刻离开,此事柔云派今日便不予计较。”
这话虽然一股理直气壮的味道,但实际上就是服软示弱了。
即便李玄霆的目的不单单是救李延竹出来,放任他继续在这里“污蔑”老掌门,怕是太阳下山都吵不完,还不如舍弃一个无关紧要的筹码,就算显得很丢人,等来日柔云派联合各大门派杀到李玄霆家门口的时候,丢人的就是他了。
李玄霆似乎饶有趣味,道:“喻掌门,戚女侠,二位倒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李某今日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不能就此离开,戚女侠——”
他突然转向了戚明雪,声音顿了一下,嘴角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那笑容落在戚明雪眼里,莫名有些诡异,戚明雪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脸色仍然镇定,淡然自若道:“怎么?”
李玄霆慢悠悠道:“李某自认为犬子的人品还过得去,不足的是缺一个儿媳,不知戚女侠能否赏光来归,替我了结这桩心事呢?”
厅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卫明霖皱眉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一旁的弟子们齐刷刷地心想,说这么大声您还没听楚,这是耳朵聋了?那我们告诉您,他说,要让大师伯当、他、儿、媳、妇!
李玄霆挑眉道:“戚女侠是卫先生的师姐,卫先生多问一句也是理所应当——李某方才说,愿求戚女侠为儿妇,修秦晋之好。”
贺鼎鸿不知什么时候又出去了,带领着一行二十几人,抬着十数口精致的红木大箱子候在门口,每个箱子都沉甸甸。
贺鼎鸿一声令下,众人便抬着箱子,训练有素地走进屋中,又将箱子放在地上,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事先练习过。
柔云派前厅是由八间屋打通连在一起,本来甚是气派宽敞,只是这两顿饭的功夫来了一批又一批人,现在又进来这许多人,近百个人并十几口大箱子,终于快要挤满了。
卫明霖本来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下被挤到了一边,抬箱子的人清一色劲装佩剑,相当有分量的大木箱在他们手中轻若无物,这几十人竟无一不是武学高手。
卫明霖有些忌惮按住了剑柄,眼中满是警惕,“你们要干什么?!”
李玄霆道:“这是李某准备的聘礼——把箱子打开吧。”
红木箱被打开,后面的弟子们已经完全是在看热闹了,原本拔出来的剑都嫌碍事收了起来,探着脖子往木箱中望去。
前八口箱子盛得满满当当,皆是寻常娶亲下聘的物件,金银珠宝、衣饰锦被、绸缎布匹之类,还有两口箱子码着大红的喜服和凤冠霞帔,并有精致的描金雕漆妆奁。
柔云派弟子积年累月在喻掌门手下苦修,日子过得还不如拂云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道士们,这下整整齐齐被一字摆开的珠光宝气晃瞎了眼,抬起开了线的袖口,默默挡住脸。
几个年轻的女弟子看见那些喜服、凤冠,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
而剩下的两口箱子却与之前的风格迥异——一口箱子里面板板正正码了许多长剑,众人目测有几十柄,另一只箱子中则叠放着几套暗淡无光的甲衣,似乎是软甲一类的东西。
正当众弟子议论得热火朝天,李玄霆略微提高声音,对戚明雪和喻明霄道:“喻掌门,戚女侠,时间有些仓促,聘礼微薄,过几日一定如数补足,还请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