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来人了呐,咱们靠边走。”老头回头望了一眼说。
李延竹道:“好嘞。”说着牵起驴子的缰绳,往路旁靠过去。马蹄声已经在身后变得很清晰,似乎逐渐慢了下来,李延竹不敢回头,牵着缰绳背着柴,心惊肉跳地跟老头没话找话:“爷爷,你看见天上的勺子了没有?”
就在这时,两人两骑从身边经过,接着扬起满天尘土地向着远处飞奔而去了。
李延竹准确无误地吃了一口灰尘,呛得连连咳嗽,老头赶快给他拍打后背,皱眉不满,小声道:“这些骑马的就这样,隔应死人了呦!”
李延竹若无其事地笑笑,心道难道这俩人不是柔云派来追杀我的?还是说其实他们出来一趟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可放过不肯错杀?
莫名其妙。
漫天尘土中,两名柔云派弟子正向着王庄飞驰而去,左边的弟子回了下头,声音里还是带着不放心:“师哥,刚刚那两个人咱们真的不用停下来问问吗?”
右边的弟子奋力一甩马鞭,在策马奔腾的狂风中翻了个白眼,“问什么问,白费那工夫。那小子但凡不是白痴,也不至于大摇大摆地在大路上走,而且他就算一条腿蹦,这时候也早蹦出十里八乡了,怎么可能还在这旮旯磨蹭?还‘爷爷,天上的勺子’,脑子有病吧?”
小毛驴走得慢,但两人边走边聊天,时间过得飞快,王庄不久也就到了。这村庄和寻常的村落没什么不同,家家户户都是斑驳的墙瓦,不过大概这村子的人普遍做药材买卖,所以处处都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气味,苦中带香。
“前面就是我家,”老头下了毛驴,走到门口说,“小伙子,你要的桔梗花,我这就进去给你拿。”
“谢谢老爷爷。”
老头前脚踏进们,一阵极轻的脚步便在黑暗里落入李延竹耳中。
来的仍然是两个人,他们显然都在极力放轻步伐,不习武的寻常人五感不灵,是听不到的,李延竹虽然听到,心里却暗叫不妙——这分明就是方才骑马的那两个柔云派弟子,他们来王庄探查并不奇怪,但光听这脚步,便知道这两人的功夫都不等闲。
李延竹一声不吭地掂量了两下,觉得自己打一个足够,打两个够呛,要是被拖住,一会再来几个,那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三十六计躲为上计,说跑就跑绝不犹豫!
那两人的脚步自东边而来,李延竹瞅准南边的一条巷子,嗖的窜了进去,跑了十几丈,不料是个死胡同,他足下猛力一蹬,双手撑着墙轻盈地翻了过去,悄无声息,连半片瓦都没碰掉。
他自觉身手不错,洋洋自得地落入一处院子,这家大概是刚死了人,门檐上挂着白布,李延竹站在院中左右张望片刻,没发现什么风吹草动,觉得危险应该暂时解除了,正打算钻进人家的柴房凑合躲一晚上,还没找到柴房在哪,刚刚他翻过来的那堵墙“哗啦”一声,一块破破烂烂的瓦片砸在地上,李延竹陡然抬头望去,一只夜猫子朝他张牙舞爪地打了个哈欠,跳到房梁上去了。
李延竹气得就差窜上房梁拎着尾巴把它揍一顿了,可刚刚走神了一瞬间,极轻极轻的脚步已经迅疾朝这边奔来,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显然是对方已经被惊动。
顾不上揍猫,李延竹朝着目光所及的唯一一扇门——这户人家的正门——飞身过去,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屏气闪进去,反手把门合上。
李延竹知道自己没怎么念过书,也从来不学读书人说话酸里酸气,不过这家人大概的确穷到了一定程度,让他脑子里冒嗖的一声冒出“家徒四壁”这四个字来。不算宽敞的屋子里除了被漏进来的风吹动的白布,以及地上一盏油灯,所有的家具就只有一件——一具棺材。
如果它能被称作家具。李延竹心想。
这样一间房子最大的缺点,就是没地方能藏起来,李延竹仰天长叹。
门外墙檐的方向接连传来两声响动,虽然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落入闯进瓮中的李延竹耳中,却无异于最不留情面的催命符。
他走投无路地来到那口棺材前面,默默念了几句对不住,双手没怎么用力,便推开了棺盖,随即倏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