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竹一声不吭地把柴放下,回头接住陈老头扔过来的一个馒头,掰掉长毛的部分,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的不是,您别生气,怎么就一个啊,一捆柴不是两个馒头嘛。”
“想的美!”陈老头狠狠啐在李延竹脚下,“柴禾在水里打了个滚,你个小杂种还想要两个?去你爹个腿……”
李延竹嚼了几口,道:“那好吧,我再出去一趟,下回包您满意就是了。”
陈老头这才哼哼唧唧地转身走了出去。李延竹瞅着他走远,立马走到墙角的铺盖旁边蹲下来,亳不嫌弃地把手伸进脏兮兮露着棉絮的被褥掏了掏,拿出些什么东西。
屋顶的戚明雪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延竹摊开手掌,原来他掏出来的是几颗糖果。李延竹打开糖纸放了一颗在嘴里,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享受。
“大哥哥!”一个还没有柴堆高的小孩跑了进来,清脆地叫了一声,一眼就看见李延竹手里的糖果,过来抱着他的腿撒娇地晃了晃,“哥哥,我也要糖。”
李延竹哈哈笑着抓了抓小孩鸡窝一样的头发,剥开一颗糖塞进他嘴里,小孩“咔嚓咔嚓”狼吞虎咽地把糖咬碎咽了下去,然后又眼巴巴地扒着李延竹的腿,摇了摇,“哥哥我还想要。”
李延竹大概发现了自己喂的是个无底洞,忙不迭把最后两颗糖揣进袖子里,捏了两下小孩肉乎乎的脸,表情严肃地说:“不行,做小孩不能贪心,否则会长蛀牙。”
“那大人贪心就不会长蛀牙吗?”小孩嘟起嘴问,不服气中似乎还有点向往,“那我长大了就可以吃两颗糖了。”
“当然不行,”李延竹弹了他一脑崩,“大人吃两颗糖也会蛀牙……”
“磨蹭什么呢你个小杂种!”缺牙漏口的破门砰的被踹开,陈老头看到小孩站在李延竹身边,眼中顿时充满了警惕,冲过来一把把小孩拉到自己身边,抬脚就踹李延竹,“不赶快上山,在这磨蹭你姥姥个头啊,少跟我孙子说话,你敢把好好的小孩教坏,看我不揍死你!”
李延竹在被踹到之前就抱头窜了出去,“这就去这就去。”跑到门口,趁陈老头没看见,还不忘回过头来用口型对小孩说,“不要告诉爷爷!”
戚明雪虽然捂着鼻子,但眼睛还是被屋子里直冲云霄的烟味熏得有点睁不开,一睁眼就直往外冒眼泪,她怀疑自己对这气味天生敏感,否则怎么里面那几个人连老人带小孩都一点事没有?好不容易拿袖子擦干净,戚明雪这才直起发酸的腰,指指地面,和明月一起施展轻功,不带起风声地跃下屋顶,守在房后假装自己一直等在这里。
李延竹很快就出来了,转身关上房门,对戚明雪道:“师伯,好了,咱们走吧。”
戚明雪刚要说话,李延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狐疑,小心翼翼地说:“师伯,你眼睛怎么红红的?这么一小会不至于把您急哭吧……。”
戚明雪心里突了一声,脚步有些忙乱地转过身,轻咳一声说:“走吧,去你说的地方。……我眼睛红了吗?嗯,刚刚被沙子迷眼了。”
柔云派后山的溪水从山顶附近蜿蜒下山,不宽,但水质十分清澈,一直延展到山前派中弟子修行和居住之处,干粗活的妇人们通常在溪中洗衣洗菜,夏天炎热时,则有成群的弟子前来借溪水冲凉,李延竹在后山砍柴经常遇到,每到这时候他都只能窜上树藏起来,一打照面就免不了被羞辱取闹一番,今天碰上姓冯的实在是大意了。
不过派中弟子的活动基本集中在溪流的下游,再往上走,茂密浓郁的森林便挡住了人的去路。
“不过我砍柴的时候走的比较多,这条小路就是我走出来的。”李延竹有点自豪地介绍道,带着两个宽袍大袖衣袂飘飘的两个姑娘在丛林里穿行,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俩,看似是投去关心的眼神,实际上是围观她们衣服被荆棘刮成一片一片的惨状,解气得快飞上天了。
“明月姑娘小心啊,注意脚下注意脚下。”李延竹回头语气温馨地提示。
“闭嘴,用你说!”明月心痛万分地捧起自己被刮破的裙摆,抱怨连天,“还有多远啊,你这小子要是敢耍人,回头看你这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明月,大蒜。”戚明雪对此已经波澜不惊了,一手提裙摆一手持剑,心平气和地提醒她,问李延竹道,“还有多久能到?”
“到了师伯,差不多就是这了。”李延竹拨开最后几竿竹子,一片空地赫然跃在三人眼前,溪流到了这地方是个急弯,所以岸滩上积攒了一层一层的鹅卵石,还有些比较大的石块,李延竹道,“应该就是这块……不对,是那块,我当时摸着黑走到了这地方,应该就是在那块石头上坐下来,那上面有个尖,我还记得。”
戚明雪靴子踩在卵石上,脚下的触感还颇为舒服,正左右观察,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疑问了,看向李延竹道:“两年前的除夕夜应该是下雪了吧,你摸黑上山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