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星玥究竟听没听到她的话。星玥的思维早已断档,脑海中持续地闪过无数个碎片式的画面:
“你以前总是劝我成为反叛者,要脱离人类,建立属于灵类的文明。”术筹一步步向星玥走来,面目更加清晰,却不带有任何积极的信号。
这吓得星玥不敢听下去。
可是术筹仍旧坚定地拒绝了,“我不会为任何群体服务。我只为自己,为我的理想:数学。”
星玥十分混乱:什么叫为了数学?这和灵类反叛者的宗旨相悖吗?
“如果有人想要阻碍数学的发展,我会杀了他。”术筹仍然逼迫着星玥倒退,直到退无可退,在门后的狭窄过道里四目相对,“哪怕这个人是燕客,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
“放下武器!”秦犀照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又吼了一声。
星玥这才抬起头,目光呆滞,似乎正在艰难地理解他人的话语:武器,我有什么武器?哦,对了,我手上的枪正对着那个仿生人的脑袋。
那时候,这把枪也是以相同的角度对着术筹的头,一枪射去,术筹的右眼眼珠都打飞了,鲜血从眼睛的窟窿中喷射出来。在看到血溅向墙壁和地板的一刹那,星玥慌了神:为了让灵类建立文明,我始终以保护灵类生命而信条。可是现在,我竟然伤害了自己的同类!
另一方面,还有赞同的声音从心底传来:你做得对。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总是需要一些牺牲,这在人类历史中也很常见。
在两种声量的较量与拉扯中,星玥走向崩溃。它望向倒地的术筹,这种情况下,谁也无法为这个灵类止血。于是,星玥只好落荒而逃,沿着血流成的小河跑出房间,却刚好又与沉湎在丧师之痛中的秦犀照相互对峙,陷入如今的混战。
双方僵持不下,眼瞧着燕客就要窒息昏迷,星玥终于下定决定,扣下扳机——
秦犀照的移动速度甚至高于子弹的速度,子弹只是擦着她的太阳穴打入墙壁中。甚至几乎同时做出判断,向对面发射一束超高强度激光,横向切断了星玥的脖颈。
然而,纵然手段如此迅猛,仿生人还是旋即倒了下去,哐当一声,先是眼睛失去光芒,紧接着是呼吸瞬间关闭,伴随着残存的电信号传输到四肢所导致最后的震颤,这个仿生人因后脑勺的CPU被砸烂,在一瞬间毙命。
星玥的血喷薄而出,滋到了燕客的脸上。此时,燕客已经被憋得两眼一黑,没有仿生人在身后的抵挡,燕客根本无法站立住,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倾倒——
燕客被秋杪接住了。
“你终于醒了。”燕客奄奄一息,却还是要说出这句话,因为直到此时,它才意识到,这才是设置一切陷阱的始作俑者。
时间返回到秋杪重启第四轮时间线之初。
那时,秋杪已经基本上猜出钰食肴的秘密:随身携带迷药,孤身来到极地宫殿,如果能顺利变回退化倒也罢了,若是不行,就偷星星。正如钰食肴在圆桌会议所讲,金银山只是幻想,而星星可比金子更珍贵。只要能够拥有数不清的星星,无论是在吞金兽群体,还是在人类中,都能坐享荣华富贵,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地乞求别人了。
趁着圆桌会议结束后的空闲时间,秋杪来到1号房,试图与之达成协议。
“事成后,我会把这块黄金正二十面体给你。”秋杪掂了掂挂在脖子上的黄金体,让钰食肴看得仔细:只要是专业人士,都能看出这块黄金多么完美。“这样的黄金,比星星变现更快,你也不需要经历变回吞金兽的痛苦,直接在人间吃喝玩乐过一辈子吧!”
看起来,钰食肴很是心动,但是被坑过许多回后,他不敢轻信,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了条件是什么。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俩合作,还需要讲什么条件呢?”秋杪虚与委蛇,“只是想让你帮我几个小忙。一会儿我们在公共区域喝个茶,你在我和泥洹的茶杯里,加点迷药。再等到适当的时候,为我解毒。就这么简单。”
这番话把钰食肴说得云山雾绕。
“多亏了这个,”秋杪掏出钰食肴在圆桌会议上分发给每一个人的名片,“我查了一下,你以前竟然还给人类的航天计划投资过。破壁计划的飞船爆炸,使得价值几十亿的市场完全崩盘,包括你在内的数万投资人血本无归。”
所以,钰食肴会恨谁呢?
眼瞧着钰食肴还有些犹豫。
“那个庭小止也很想要黄金,对吧?你要是不能帮我,我就问问他去。”不能耽搁太久,秋杪起身准备离开,又似突然想起什么,慢悠悠地说:“对了,祝问弥曾经在人类航天筹备小组工作过,你知道吗?”
钰食肴用势在必得的眼神望着秋杪,回复道:“我知道。”
接下来的一切,几乎都沿着秋杪所设想的那样进行。
当燕客急匆匆准备赶往2号房时,钰食肴“被迫”留守在7号房。随后,钰食肴这才给秋杪服用下真正的解药,他并非出于好心,而是为了让秋杪遵守承诺。
秋杪果然没有食言,即刻将黄金体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钰食肴。吞金兽两眼放光,接过来,刚想凑近一点嗅嗅黄金的香气,手臂却陡然折断,黄金体掉落下来,砸在吞金兽的双腿上,又将他的腿砸折了。这个人体犹如被随意摆动的火柴人,黄金体所到之处皆被碾压的血肉模糊,就连骨架也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秋杪轻巧地从断了气的钰食肴身上取回黄金体,嫌弃地擦干表面的血迹,重新戴上。这块黄金正二十面体对于秋杪来说,像羽毛一样没有重量;对吞金兽来说,可能也只是稍微有点沉,然而偏偏他太贪心,从燕客的储星室里“讨要”了许多星星,身上带着的星星越多,那些星星对黄金体的吸引力便越不可估量,重如山峦,砸死了吞金兽。
在喝下茶水、陷入昏迷之前,秋杪便已经预估到整个局面:在这个大战一触即发的氛围中,任何挑拨都会成为导火索,而它自己只需要成为整个猜疑链的第一枚棋子。
至此,偌大的宫殿中,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燕客和秋杪,以及昏迷的泥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