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个倒映是在第几层?”秋杪用手指一层一层数,很快就数晕了。倒是秦犀照脱口而出,“第56层。”
“行啊,刮目相看。”
秦犀照喜爱拍照,见到这种美景,第一念头便是打开手机拍照。她稍微调整了角度,并适当拉近大厦,就拍出了让秋杪赞叹的照片。
看到秦犀照向自己展示的相片,秋杪第一时间夸奖,“构图水平真专业。额,手机像素也挺高。”
秦犀照笑了笑,说:“这还不算是最清楚的。”接着,她又换了多个角度看向大厦,似乎是准备再拍几张照片。
“稍等一下,我进去问点事。”秋杪忽然想起来什么,匆匆跑进火车站,没过多久便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
秦犀照仍在原地等待。
“有车了,有车了。”秋杪喜出望外地说,“旅鼠市和六只鸡市通车了!”
“怎么,你要走了吗?”秦犀照很关心秋杪的行踪。
秋杪点点头,“我打算明天去一趟六只鸡市。”
“听你这意思,应该还会回来吧?”
“昨晚我查了一下乐氧旅游社,发现这个旅游社是百木老年大学的一个子项目。百木老年大学是六只鸡市的公司,而且公司老板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打算明天去问问情况。”
说完,秋杪又特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秦犀照,知不知道前几天火车站为何如此混乱。
见秦犀照摇头,秋杪娓娓道来。
当旅鼠市居民都经过“城市荣誉”运动的苛刻筛选后,他们的思想也由优生主义逐渐发展到民粹主义;本城市的民族不再满足于现状,而是更加关注其他城市,着眼于全人类,即清理其他城市民族的“异类”,使整片大陆都是“健康人”。
八月份,一名旅鼠市中年男性游客在六只鸡市的广场上,用尖刀将一名62岁当地居民捅成重伤,最终抢救无效宣告死亡。行凶者当场被警方控制,据他宣称,并不认识死者,却早在袭击之前就已经购置好凶器,预备随机行凶。
案发当天,死者正在清理广场中因“安全教育”而留下的血流。行凶者注意到该居民左腿残疾、行动不便,很是惊讶,因为在旅鼠市并不能看到这种有身体缺陷的人。他认为,身体残疾是大自然对恶人的惩罚,一定是心理上的阴暗点被神明堪破,才会被罚去身体上的某些部分,这是上天对善良之人的提醒。接收到这种“天意”的凶手,决定替天行道,亲手处死“凶恶之人”,并且是在六只鸡市进行“安全教育”的场所,死者也算是死得其所。
类似的随机杀人事件,在短短一个月间,发生了3起,并且都是旅鼠市人伤害六只鸡市居民。
九月是旅鼠市的狂欢节假期,往年都是出游的高峰期,结果,受到以上恶性事件的影响,六只鸡市政府紧急拒绝了大量旅鼠市游客的入境申请,并停止两城市间的铁路运输。
于是那天,当秋杪来到火车站,准备经由铁路离开旅鼠市时,火车站已经乱作一团——前往六只鸡市的所有列车被六只鸡市政府紧急取消,大量乘客滞留。他们表示不解和不满,但背后的真实原因,旅鼠市官方绝不会告知大众。
这消息,还是秋杪从陈令玖那里听到的。
听完以后,秦犀照说:“所以,还是旅鼠市安全。”
秋杪甚至想和她立即划清界限,“你们六只鸡市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不阴阳怪气。”有一个算一个,秋杪认识的六只鸡市人都挺会冷嘲热讽的。
晚风打着旋,吹拂着秋杪的脸庞,夹带着些冷气。秋杪不自觉将外套裹紧,缓缓地说:“你也待了这么久,肯定比我更了解旅鼠市。”
秦犀照当然很清楚,这是一座非常冷漠的城市。长久以来的“城市荣誉”运动,使得旅鼠市本民族的居民不再团结友爱,因为善良和睦、互帮互助是不被允许的。
“在这里,可以不爱他人,但必须爱城市。”这是秦犀照的保身法则。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旅鼠市?”秋杪不理解,感到难受的地方,尽早离开才是本能吧。
“因为,并非人人都如此冷漠。”秦犀照显然有所指向,但是她避而不谈,故意转移矛头,“就比如,你认识的陈令玖。”
正是太重视情谊,陈令玖才会过得痛苦。
“说起来,在警局见到她时,觉得有点眼熟。”秦犀照说,“现在才想起来,她曾经来过SAR学院,咨询制造仿生人的费用和具体过程。但是,她只是问了问,没有透露要制造谁为仿生人,最后也没有下单。”
“大概什么时间?”
“两个月前吧。”
说到这里,秋杪便也猜出来了:陈令玖应该是想把奶奶的意识迁移到仿生人里吧。
这场春夜漫步即将走向结尾,一些花瓣在枝头摇来摇去,不知道谁的七彩风车被挂在紫藤萝架子下,在初春的时间线里疯狂旋转着。
“我回去了,汪凝说,今晚做红烧鱼。”秋杪挥了挥手。
她们互相告别,然后背道而驰。不久后,一个巡逻警察路过这里,取下了风车,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第二天,已然到了中午,正在睡眼惺忪时,秋杪接到了秦犀照的电话,“程章平死了。”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秋杪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的脑子仍处于宕机状态,“程章平是谁啊?”
“就是曝光‘五彩梦童’的记者。新闻上写,昨晚在他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他的尸体。程章平的工作室,就在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幢大厦,第56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