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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绮梦遗香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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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日籍商人被捕后所闹出的一系列动静叫她无法安下心来休养,卧不安枕,食不遑味,劳神焦思,连大人都过得欠安,腹中的孩子又怎会康健成长呢?

她要保住腹中的孩子,便必须要寻一个能使自己安心的人守在身旁。

更何况,她仍担心,聂家会派人至苏州来寻自己。此处亦需一个能慑住聂家的人。

“这世间真是小。”青锁忽而慨叹,“从前我竟全然未发觉,萧宪便是当年你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我仍记得,那时他是被你送走离开了的。”

兰昀蓁静耳听着她的这番话,沉吟了许久:“是啊,当初是我亲自将他送走的。”

本就着下雨,天色暗得要更早些,宅邸前的道路上蓦地闪起两束灯光,漆黑的车身若隐若现,可车灯却很是明亮,映出空中的淅淅斜雨。

二楼并不能听清外头的声音,但大抵是车里的人下车叩响了大门,兰昀蓁看见弥月从屋里打着伞跑去了门口。

“这个点,当是他到了。”青锁在一旁道。

窗外,弥月侧耳听着门外人的话语,过了少顷后,便麻利地将插销拔开,迎那人进来。

兰昀蓁转身往楼下去,把着扶手,缓步行至最底下一级台阶时,恰好见萧宪进门。

屋门尚未阖上,可瞧见外头天色阴沉,忽而一阵凛风穿堂而至,厅堂里的气温便愈发地低了。

兰昀蓁顿时感觉身子有些凉,不禁抬手拢了拢肩头的披肩。

萧宪立在玄关处处,正由弥月拿干洁的毛巾揾干衣衫上的雨水,此时冷冷地朝她瞥来一眼,目光掠过她略微隆起的小腹,利落地抬臂将门关上。

他着实来得匆忙,连伞都不曾备,是冒雨而来的。又为不扎眼,只着了件深黑的呢子大衣于身上,方才在外头敲门时淋了好一会儿的雨,连衣衫也重了不少,浑身都湿透了。

“只你一人来的?”兰昀蓁见他修短的黑发皆被雨水捋了下来,有几绺垂落至额前,却仍挡不住他黑沉的脸色。

“你眼下这般模样,是能叫那么多人见到的?”萧宪冷眼看着她,不答反问。

一旁的弥月瞧见面前这对姊弟甚似有箭拔弩张之态,悄悄地叠好手中擦去雨水的毛巾,寻了个借口离开了:“萧……萧少帅方才淋了雨,我这就去煮些姜汤来驱寒。”

话自口中转了又转,弥月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萧宪。

依着他同自家小姐的关系来看,她该是唤他一声少爷的……可这也太是奇怪了罢。

弥月去了厨房。

萧宪自进门的那一刻起,便已忍耐许久,此刻正厅里只余下她同他二人,他终是抑制着发作了:“若苏州无动乱,你是否要将此事隐瞒我一辈子?”

“不论如何,你都是这孩子的亲舅舅,终有一日,你会知晓这件事的。”兰昀蓁回道。

“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你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心中的想法终于此刻得以印证,萧宪的脸色霎时间更沉了:“他一个朝生夕死之人,值得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我要这个孩子,并非全然为了他。”兰昀蓁眸光平和地看着他。

“刚到聂府的那几年,每至深夜,我总会做同一个梦。”她忽地讲起。

“梦中的云家起先尚在,母亲、舅舅们、外祖父,还有许多一同玩耍的兄弟姊妹们都在,笑语喧阗,一片和乐。”兰昀蓁说着,渐渐地止住了话语,似乎是接下来的难以开口。萧宪亦冷静下来,沉默地看着她。

“……可忽而便烧起一场大火,火光冲天,我再看不见他们任何一人,面前只余火海红光中映出的幢幢人影。他们的身影慌乱地朝四处奔窜,有的跌倒在地,一寸寸被熊熊烈火吞噬……许多个黑红的人影抬臂往上挣扎着,想摆脱火海,但不过多久,那些手却又似被抽干了气力,蓦地落回到灼烧滚烫的地面……”

“梦中的云家破灭了,现实中的亦是。”兰昀蓁深吸一口气,从噩梦的回忆中剥离出来,“云贺两家,皆是忠烈之门,若到头来家中人尽,那该是何种凄凉?”

萧宪凝眸看着她,缄默未语。

兰昀蓁缓了一缓,接着道:“我想要这个孩子,想要这个共流着云贺两家血脉的孩子铭记,自己的父母两家究竟在为何事抛头颅、洒热血……云家与贺家不该后继乏人,百年之后,也总该有人为那些先烈祭扫敬香,不至让他们在黄泉之下萧然心寒。”

她说完,望向萧宪:“姆妈生下你时,云家已然沉落,因此你不知这份切骨之仇,我不怪你。”

“我不知家仇?”萧宪的后槽牙隐忍地咯咯作响,垂下的手逐渐握拳,“当初,究竟是谁执意一人担下这仇?”

在与胡慊和离后,云蕴华曾同萧老爷有过一段情。萧宪便是在那时出生的。

彼时的萧宪尚且还未被唤作这个名字,那时的他,由云蕴华起名为勍,云勍。

云蕴华盼他成为靡坚不摧、威武不屈之人,亦只有这般,才不会似覆灭了的云家那般,轻易被旁人欺辱。

“那时将你送走,缘由你心中应当清楚。”兰昀蓁亦有自己的无奈。

云家中落后,云蕴华以在戏班谋生来养活一对子女。她有一副菩萨心肠,平日里乐善好施,临了病逝了,却未存下过多钱财,连体面下葬的钱财都难凑出。

那年,兰昀蓁只有十余岁。她在戏班子里做杂活时,恰巧听得萧老爷的长子沉疴难起的消息,是以生了将云勍送回萧府的念头。

她亦如是做了。

萧老爷喜出望外地将自己流落在外的小儿子接走时,听闻云蕴华病故的消息,痛心疾首,临走时,且给了她一笔钱,将云蕴华好生安葬了。

再后来,她想方设计地进入聂家,在一些交际场合中,难免要同萧宪碰面。

同出生便体弱多病,且又落下残疾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不同,萧宪自幼康健强壮,性子又跳脱不训,与萧老爷年轻时颇为相像,是以他成长几岁后,萧老爷便以长子腿脚不便,应好生休养为由,让偏爱的小儿子随同自己出席各类重要场合。

少时的萧宪常想念长姊,每每陪同萧老爷出席宴会时,总盼望能见她一面,可每当二人相见了,却都不得不作出一派毫不相识的冷漠模样,这便又引他忆起,儿时被抛弃的那段不堪回忆。

再后来,他之于她的情感,便演变为眷念有多深,嫌怨便有多深的地步。

“我身旁并无几个能信得过之人。”兰昀蓁温声朝他道,“勍哥儿,你我在这世间的亲人,只剩下彼此了……可待到这孩子出生,便又会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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